微生商感觉很滑稽,他就像一个荒诞喜剧里的丑角,被他们支使来支使去,最后只能捞得到一块缺了角的银币。
如果这次来没有遇上褚林,他很有可能仍旧被所有的一切蒙在鼓里。
但现在,就算有滔天的杀意盘旋在脑海之中,他却无可奈何。
他咽下喉间一股腥气,淡声开口道:“我要唐凤梧回主世界。”
拜托。
谁先开口帮他,他就杀了另一方作为报答。
审判长神情淡然,却是叫人在旭朗阳光之下,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凉。
角木蛟忽然就慌乱了起来,他急忙道:“审判长……别忘了我们有约定……”
“约定?”微生商想笑,却发现嘴角僵硬,愤怒桎梏住了他的肌肉走势,他化身成了被海浪拍打的岩礁,静默的被迫接受海水的侵蚀、雕刻、破碎,最后化作海底的养料,死寂的沉入海底。
“在对方对处境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做出的口头约定?”
面对微生商森冷的质问,角木蛟只感觉轨道脱离了他的掌控,火车呼啸着奔入地狱。
“我会向您一一道来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
“我好像不太好奇了。”
黑云压城是疾风暴雨来临之前的预兆,就如同现在的微生商,他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却叫人无端胆寒,为之战栗。
“审判长可是会统领无间狱的神祗呢~”
忽然之间,占卜星的话又浮现在了角木蛟的耳边。
统领无间狱?
可笑,他那个时候这般想到。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无人能够阻挡它的萌发、它势如破竹的生长。
角木蛟感觉神海一阵翻涌,微生商在他面前露出獠牙,“桀桀”的笑着。
他想让微生商冷静下来,不要冲动行事!
只是下一秒,不远处的一名仙官倏然倒地,血溅三尺,七窍流血而亡。
威压骤然消失。
角木蛟余惊未散的看向微生商——后者竟是一动也未动。
众仙官蜂拥至陨落的神祗身边,他们身上皆带有不同程度的伤,脸上尽是后怕。
有人伸出手恨恨指向微生商,就像执法者手中公平正义的权杖。
“你竟敢滥用神力!无故弑神!”
又有人哀声附和:
“审判长不公!光天化日压迫仙官当众弑神!”
“处置!”
“处置!”
……
微生商不知道什么叫滥用神力。
他只知道自己被一群宵小轮着戏耍了一遍。
他只知道自己被愤怒的狂潮席卷,黑夜蒙蔽住了他的双眼,如果不将黑暗驱散,他就会大开杀戒,让这个桃源之境血流漂杵。
就算和这群高高在上戏弄人的神只同归于尽!
“原来这么容易死……”
他开口淡声说道,冷眼旁观着一个无辜神灵的陨落。
“算他倒霉。”
角木蛟凝眉劝阻:“你不要得寸进尺!答应了你的条件!我会如约履行!”
他指着传送门,一字一句道:“现在!离开我的桃源!”
……
微生商呕出血来,浑身的力气像被无形的力量给强行从身体里抽离,顺便带走了他的灵魂。
他脱力单膝跪地,眼前场景骤然转换。
他看见了512书柜上缠绕的藤蔓。
头顶是飞行棋在潇潇作响,无数红外线光束聚集在他的身上,就像给他披上了美轮美奂的红色纱裙,他会踏着雪,成为白雪皑皑里的一点红,满心欢喜的去做唐凤梧的新娘。
他瘫倒在地,嘴里血色粘稠连成丝线,汩汩如泉水一般从口倾注而出。
百合香淡去了。
这是滥用神力的诅咒。
唐凤梧。
唐凤梧。
……
卡西斯近日发生了一起暴乱,起因是Enigma学员到了易感期却没能及时得到抚慰,学校已经紧将Enigma隔离,锣密鼓的为他调整状况,以确保全校师生的安危……
校方的通知一出,所有人心中的千钧巨石终于落地。
唯有唐凤梧知道,窗外的骄阳已经能将冰雪融化,后颈的霜雪一天天的淡去。就像他的生命一样,在粉饰太平之中渐渐消散。
——
“样本又用完了!”
“真可惜!差一点就能得到实验结果了!”
“要不咱们偷偷再抽一管血?”
“啊……可是今天已经达到最大限度了吧……他都已经被抽了1500cc的血了,再抽可能会死的吧……”
“怕什么,他可是百年一见的顶级Enigma!造血速度快得令人发指,不可能会死的。”
“可是按照你说的,你瞧他身上的针眼,愈合速度越来越慢了,第一个月不要十分钟就能愈合,现在接连抽了他三个月的血,第二天针眼都还在发红呢!”
“嗨!你担心什么?又不是抽你的血,再说了,这是为了科研牺牲。”
“……可是我们一点成果也没有做出来啊……”
“这不就快要的出结果了吗!”
“那也不一定是对的啊!我们都有这么多前车之鉴了!”
“别再犹豫了!你不抽我抽!”
这人说着就又撕开一个崭新的采血针。
而在他身侧的垃圾桶中,采血针已经堆积如山。
就在针管即将插进微生商的血管之中时,带有麻醉剂的针头忽然以诡谲的角度没入了他的脖颈之中。
男人倏然落地。
实验室寂静了半晌,接着就是麻醉针如同枪林弹雨一般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袭来,无路可退、避无可避。
所有人变成了天宫瑶池里的仙童,被大圣吹的一口气送到了周公面前。
实验室被人破门而入,门框摇响,发出“吱呀”惨叫。
闯入者是血库的梦里人。
百合香牵动着冰霜,钻进他的呼吸道里了。
唐凤梧哆嗦着手,捧着微生商苍白如纸的脸啄吻着他没有血色的嘴唇。
他解开禁锢,想要冷静的道白却又被颤声出卖。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唐凤梧去探他的脉搏。
活的。
可是浑身寒凉,死人一样苍白,倒真像是在冰天雪地之中冻死了一般。
手心的温度被枯竭的灵泉舔舐,无济于事。
“别死……”
唐凤梧甚至没有发现脸上布满了泪,只是机械的去解开他身上的镣铐,缠绕在他身上的荆棘丛。
“求你……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