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贺镇魂关大捷,郭熙安排了宴席,邀请燕云十八骑各营主将,还有那位自称有天日之表的云帅。正午过后,都护府张灯结彩,红绸铺路,一番欢腾景象,比起过年都喧闹的架势,引来百姓围观,知道的是开庆功宴,不知道的还以为郭府娶媳妇。
酉时三刻,一袭白裘的张燕云抵达都护府,只带了四名近卫和云字营主将上官果果,郭熙率领幕僚谢宗昭和管家郭平来到大门亲自迎接。
郭熙和张燕云二人互相搀扶,相谈甚欢,犹如多年不见的亲兄弟。
走在后面的李桃歌想起一个词:笑里藏刀。
杀人不见血的鬼头刀。
宾主落座,琴师奏响灵机古琴,杀伐意味弥漫,气氛顿时激昂澎湃。
张燕云嘴角上扬。
郭熙热络笑道:“这破阵曲,是十八骑冲锋陷阵时的号角,每次聆听,犹如当年在疆场纵横一般,贤弟智谋超然,乃是百年难遇的帅才,只可惜哥哥老了,否则定然身为马前卒,携手去翻过英雄山,入主无双城,然后再饮马潼河,月城高歌。”
听到饮马潼河,月城高歌这八个字,李桃歌望了眼郭熙,虽说安西大都护贪得无厌,可这句西军里面流传甚广的口号,出自郭熙口中,再由碎叶城传到镇魂关,成为四十万西军毕生宿愿。
张燕云把玩着玉箸,不停在手背转动,笑道:“无双城是周国皇都,皓月城是骠月皇都,咱哥俩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对付两大王朝,郭帅怎么还没喝就醉了。”
郭熙挺起胸膛,正色道:“当年剑神谷阳斩了骠月百年气运,才使得大宁太平安康,如今百年已过,后辈张燕云效仿剑神丰功伟绩,拒敌于漠西走廊,斩敌十万!壮我军威!这杯酒,敬云帅不世之功!”
张燕云尴尬不已。
绕了一大圈,把剑神谷阳都扯出来了,原来是在变着法夸自个。
可脸皮再厚,也不能同剑神相提并论。
张燕云高举酒杯说道:“咱们敬剑神谷阳还有圣人,是他们在护佑子民安宁,马上杀敌,只不过是匹夫本分罢了,若是没有他们慧眼识珠,咱们还在地里刨食,来,诸位,请举杯,敬剑神,敬圣人,敬大宁昌隆万万年。”
张燕云的庙堂功夫,令郭熙不得不五体投地,怪不得二十出头便名扬四海,能与积累数百年的世家勋贵平起平坐,除了打仗,马屁功夫同样炉火纯青。
啥叫忠臣,把圣人恩宠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那才叫忠臣,肚子里明知圣人百般好,却不提一句的,叫做白眼狼。
赞颂完皇恩,管家郭平使了个眼色,舞姬鱼贯而入,穿的是骠月服饰,露出雪白脚腕,酥胸跌宕起伏,体态娇柔婀娜,个个端庄不失媚态。
灵机古琴曲风一转,换成柔和婉转的飞燕曲。
张燕云揉揉鼻子,堂而皇之望着舞姬起舞,眼神恍惚,几乎能拉出情丝。
郭熙暗自发笑。
色是刮骨刀,尤其是对于气血方刚的年轻男子而言,谁能抵住美色诱惑?天天在边疆和粗砺汉子打交道,猛地遇到娇媚如水的女人,恨不得把心肝都挖给人家,只为搏佳人一笑。
郭熙也是男人,同样年轻过,他懂。
张燕云看的如痴如醉,作为女人的上官果果兴致缺缺,扯下一只羊腿,樱桃小口几下便将肉剔个干净,然后再拽来牛头,一顿风卷残云,二十多斤的牛头瞬间只剩骨头,比狼啃的都干净。
这可把李桃歌看的目瞪口呆,猛将不愧是猛将,打仗和干饭同样生猛,自己始终修行不得要领,是否和小家子气的食量有关?
一曲作罢,张燕云回味无穷说道:“我四处闯荡,也算是见过世面,人人都道东疆女人占尽天下秀气,殊不知西疆女子体态更加风流,大都护福缘深厚,令人艳羡,有这等绝色,小弟宁肯在西府餐风露雪。”
郭熙开怀笑道:“江南江东女子俏丽不假,可论顶尖美人,还是西府更胜一筹,坪洲有处胭脂村,集天地灵气,养出的女子肌肤胜雪,高调秀丽,还有一股西疆独有的辛辣,比起东疆女人更有滋味。这八名舞姬,有六人来自胭脂村,具是悉心调教后的完璧之身,老弟若是有兴趣,可以随意挑选。”
张燕云揉着光洁下巴,不怀好意笑道:“尽是人间绝色,这也不好挑啊。”
官场里的蝇营狗苟,郭熙再也熟悉不过,拉住对方手腕,低声笑道:“不好挑,那就全拿走,哥哥正愁找不到贺礼,八名舞姬正好聊表心意。”
“这舞姬是大都护的心头肉,横刀夺爱,不太好吧。”张燕云故作纠结道。
“女子和韭菜一样,割完一茬又一茬,现在瞧着水灵,没几年就人老珠黄了。可咱兄弟的情分,坚如金石,哥哥保证,只要我在西府一天,以后以三年为期,八名舞姬如约送入府中。”郭熙笑道。
“那可不行,以哥哥的才能,不久后便入阁拜相,人不在西府了,我去哪里讨要?”张燕云奸诈笑道。
“咱们兄弟齐心,大宁还有得不到的东西吗?”郭熙会心一笑。
“比如……皇位?”张燕云云淡风轻笑道。
一句话使得郭熙笑容僵住。
灭族的重罪,你张燕云真敢提啊,假如传到永宁城,即便不杀头,也得安上大不敬的罪名,流放镇魂关。
“皇威浩荡,咱们兄弟自当铭记在心,燕云十八骑铭记于心,西府四十万将士铭记于心!”郭熙也算脑筋转得快,提高嗓门,用谐音掩盖。
曲风再度转换,从旖旎婉约变为金戈铁马。
八名舞姬手中持剑,翩翩起舞。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真是不俗的剑舞。”张燕云和郭熙碰了一杯,浅吟美酒赞叹道。
“弟弟出口成诗,武能上马杀敌,文能下马治国,到底何处才是弟弟短处?”郭熙拍手称赞道。
“短处?”
张燕云朝裤裆瞄了一眼,惋惜道:“弟弟的弟弟。”
二人放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