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
这永宁最出名的风流地,和极乐君又有何关系?
周典看出了他的疑惑,耐心说道:“经过珠玑阁打探,极乐君本是东花一名修行者,奉密令来到大宁刺杀,长乐坊的老板娘,曾嫁给东花一名豪族子弟,在那里生活十余年,丈夫过世后,回到皇城开了长乐坊,期间多次和东花传递密信,珠玑阁曾截获一封,信中并无其它,只是写明咱们流放路线,极乐君能够出现在道观,十有八九,是她在幕后搞鬼。”
李桃歌狐疑道:“我和她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后面是谁在操纵?”
周典嚼着蚕豆,轻声道:“这寡妇名叫洛娘,出身贫寒,父母双亡,从小跟随爷爷流浪,二十岁才被丈夫看中,带到了东花,至于二十岁之前的历程,几乎都在江湖中漂泊,很难查到。”
李桃歌自嘲一笑,“查不查都无所谓,查到头,无非是冯吉祥,瑞王,杜斯通他们,大家族的好处一点没沾过,算计倒是每次都捎带我,我这相府少爷,是不是有史以来最倒霉的?”
周典慎重点头,“又是流放,又是刺杀,还要刀口舔血,确实是最倒霉的。”
李桃歌好奇问道:“现在还有人要我的命吗?”
周典笑了笑,说道:“你爹升任右相之后,代表李家大获全胜,不去找他们麻烦就不错了,谁还来敢寻你的晦气。放心大胆做你的少爷,永宁城可以横着走了。”
李桃歌好笑道:“你见过兜里银子不超过一两的少爷?先别忙横着走,能把肚子填饱就不错了,按照你的阔绰手笔,没几步就得沿街乞讨。”
周典摸着络腮胡,笃定道:“哭了半天穷,我觉得你是想借银子。”
李桃歌斩钉截铁道:“不借!人情债欠的够多了,不想再背别的债。”
周典狡黠笑道:“只要不借钱,就还是朋友,对吧?”
自从李白垚平复了姚温石的冤案后,周典解开了心结,不再是苦大仇深的模样,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楼下传来动静。
琴师弹起了古琴,一名姑娘在台上翩翩起舞,见识过郭熙调教的八名舞姬,这名女子舞姿并不算惊艳,肢体略显僵硬,不过一颦一笑挂满风情,对于男人而言,舞技是高是低,意义不大,侧重于身段和容貌,如果把八名舞姬和这名跳舞放到一起,大多会选择后者。
固州那名年轻琴师,差点把李桃歌小命夺走,弄得他心惊胆战,当琴声响起,他不是欣赏舞姬,而是将视线投向琴师,见到是名老者后,才放下心来。
已是申时,到了上客的时辰,舞姬蛮腰扭的更加卖力。
周典见少年望着楼下恍惚失神,投过去一枚蚕豆,坏笑道:“李公子,眼睛都看直了,不如找两名姑娘作陪?”
李桃歌装模作样揉了把脸,来掩盖羞涩,“咱们不是来捉鬼的吗?不用了。”
周典审视着陆续进来的客人,鄙夷道:“这里全都是色鬼,一抓一个准,咱们要抓的那只鬼,得弄出点动静才能见到,现在还早,等到天黑后再说,不如先找几名姑娘斟酒夹菜,否则白瞎了良辰美景。”
李桃歌天不亮就起床练枪,这时早已困倦,打了个哈欠,说道:“早知如此,我先回家睡一觉。”
周典贼眉鼠眼笑道:“想睡觉?这里有的是暖床的姑娘。”
之前的周典,天天冷着脸,摆出生人勿近的模样,跟边军中的铁汉比较贴近,如今似乎换了个人,像是官场里的老油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张口闭口都是姑娘,弄的李桃歌不太适应,怯懦道:“周大哥,你能不能正经点?”
周典抱拳笑道:“遵命,我的大少爷。”
眉清目秀的小厮来到厢房,弓着腰为难道:“两位客人,咱能不能换间房?有名贵客习惯了坐在这里,在别的厢房里不习惯,还请移驾到别处,小店自当给予补偿。”
小厮态度恭敬客气,挑不出半点毛病,换作别的客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答应下来,可周典不同,本来就是来惹是生非的,正愁找不到借口,这下倒省的麻烦了。
周典瞬间把脸耷拉下来,沉声道:“贵客,有多贵?若是二品大员,我们俩倒是可以考虑。”
长乐坊中不乏二品官员身影,但大多都是挂着虚职的世家子弟,像三省六部中的二品重臣,当然不会自降身份来这里消遣。
小厮赔笑道:“客官,您说笑了,二品大员哪里会屈尊小店,不过这名客人家世不凡,乃是鹿家子弟,尊贵的不得了,还望您多多体谅。”
八大家族的名号,在皇城里分量颇重,仅次于皇族,谁都不想和他们起冲突,可这八大家族也分三六九等,譬如一门两相的李家,隐约坐稳了世家党头把交椅,而没落的张家和以武官为主的鹿家,快要跌落到普通世家。
鹿家,鹿怀安?
李桃歌忽然想起了臃肿如象的镇月将军。
周典喝了口酒,冷笑道:“鹿家将种子弟闻名遐迩,一甲子之前,有数名鹿家先贤战死沙场,如今越活越倒回去了,在青楼里找乐子,占位还要别人来说,自己没长嘴吗?”
敢大庭广众之下和鹿家人硬来,要么是喝多的酒鬼,要么是大有来头,小厮不敢招惹,知趣退下。
李桃歌帮其斟满酒,低声道:“周大哥,咱们来找茬,也不至于和鹿家撕破脸皮吧,换就换了,等到天黑再掀桌子也不迟。”
周典笑道:“在西疆杀红了眼,依旧是心慈手软的小善人,你呀,没怎么变。在永宁城里,难道怕了鹿家子弟不成?我敢打赌,他们肯定不是鹿家直系,父亲那辈顶多四品武将,有啥撕破脸皮一说。”
李桃歌悄声道:“同为八大家族子弟,总该同气连枝吧,贸然得罪,破坏了两家和睦。”
周典歪着脑袋轻笑道:“是他来撵咱们,不是咱去欺负他们。论尊卑贵贱,也不是该咱低头啊,你这李相独子,在八大家族里可是头把交椅,另外七家的公子哥,谁敢和你叫板。”
李桃歌摇头笑道:“我只是个庶子……哪有那么金贵。”
咚!
雕刻鸳鸯戏水的木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挺着大肚腩的爷们横着进屋,高喊道:“谁活得不耐烦了,敢辱我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