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他们展开抢救的过程中,廖明楼,罗喜来,还有温思明都来过一趟,他们当然没有和叶千帆一样冲上去抢救物资,他们只是作为旁观者,来表示一下领导的关注,除了他们,其他单位大部分人,也都很快知道了这个事情,这也难怪,在枯燥,平淡,无聊,压抑和单调,无趣的生活中,环山县的干部,群众,居民百姓,总是对一些意外的事情很感兴趣,他们会各自发表自己的看法,做出一些对事态后续的进展的预判,还会推断这件事情将会带来的后果。
当然,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可是,他们却谈论的那么认真,那么热烈,还有人会义愤填膺的借机骂一骂贪官,也有人会幸灾乐祸的等待这有人落马坠地,虽然这些人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但眼瞅着有人走霉运,总是一件赏心悦目的好事情。
而龚汉儒也早早的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却一直没有到农业局的现场出现,不是他很忙,他只是不想现在就过去,要知道,他代表的是一个县里的最高权力,他在没有想好怎么应对和处理这件事情之前,他不会轻易的露面表态,或者,轻易的对事态做出一种不合时宜的反应,他需要等等,需要看看,需要让子弹再飞一会。
茶几上的茶已经喝的有些没味道了,显得颜色泛白,他端起来闻了闻,又放下了茶杯,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仰头靠在沙发的后枕上,眯着本来不大的眼睛,静静的思考,烟雾从鼻腔,从嘴角飘出来,渐渐的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烟雾中。
在别人都觉得这是一件不幸事故的时候,龚汉儒反而有一种机会出现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还没有完全形成,但朦朦胧胧中,他觉得,这件事情假如和叶千帆连在一起的话,是不是更加奇妙,说起来,黑林矿的危机重重,以及县长李副局长的悬而未决,其实根源就在于叶千帆对黑林矿的穷追不舍,如果借此除掉他,或者沉重的打击了他,那么,局面对自己应该更为有利了,自己也就用不着请求欧阳普文的协助,缓一缓,完全可以等待谭梦倩出手解决。
但这里面最大的障碍有两个方面,一个,就是怎么能把叶千帆牵扯进来,让他脱不了干系?第二,就是那面那个人会不会出面强力维护叶千帆,要是那样的话,恐怕最后的效果就不很理想。
所以,这两个问题必须完全解决。
想到这里,龚汉儒狠狠的在烟灰缸中摁息了烟蒂,站起来,走到办公桌边,若有所思的拿起了电话,缓慢的拨号,打了出去:“我,龚汉儒啊,老肖,嗯,你立即过来,对,我办公室来,一个人来汇报,不用带副职来,嗯,马上!”
挂上电话,龚汉儒背着手,又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好长时间,其实,应对肖局长,他已经逐渐的想好了策略,应该问题不大,但如何让那面那个人袖手旁观,这可是一个难点,上次为了李副局长的升迁,自己已经动用了那人儿子的事情,这次肯定不能再用这手段了,得换个方式,或者说,换个条件。
但自己手里还有多少筹码呢?龚汉儒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农业局的肖局长就哆哆嗦嗦的站在他面前了。
肖局长一身的泥浆,脸上也是花的,站在那里全身哆嗦,半条裤腿上全是脏的,这哪里像平常那个很注重仪态的肖局长?
这副尊容看的龚汉儒都想笑了,但他强压住了情绪,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冷厉而凶横,死死的盯着肖局长,说:“你真行啊,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一个库房,还能被雨水冲垮了,你那库房是用纸糊的吗?”
“龚书记,我,我也没想到,这这,我检讨,我有错。。。。。。”
“坐下吧,坐下好好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肖局长迟疑一下,看看自己的裤子,赶忙从茶几下面的木托中拿出一张废报纸,垫在了沙发上,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了半个屁股,刚坐下,一看龚汉儒还站着,他又赶忙站起来,掏出了烟盒,摸出一支皱皱巴巴,有些水渍的香烟,递给龚汉儒。
龚汉儒嫌弃的瞅了他一眼,转身走过去,从办公桌上拿来一包烟,扔在了茶几上,说:“你先缓一下,然后说说,到底怎么弄成这样的!你要搞清楚这件事情的危害性和严重性,这可是十多万元的物质啊!”
肖局长听得手一抖,香烟掉地下了,他赶忙捡起来,带着哭腔说:“龚书记,这次,请你帮帮我,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贯以来都是小心谨慎,这次,这次是个意外啊。”
但肖局长自己也知道,这种求情大概不会有什么效果的,他在环山县是属于少有的逍遥派,也就是不管龚汉儒,还是廖明楼,他都跟的不远不近,算不得对方的嫡系,但也不是对方讨厌的人,这一年来,他一直都游走在两人之间,还算平稳。
这样的好处就是不管那一派,都不会铁了心要收拾你,但坏处就是,出了事,不管那一派,也都不会费心费力的帮助你,一切都只能靠运气了。
龚汉儒冷厉的说:“我帮你,怎么帮?我来承担责任?可以吗?可以的话我帮你承担?”
肖局长把头用力的摇着,说:“那不敢,那不敢,我就希望龚书记能指导指导我,该怎么善后处理这些问题,当然,龚书记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还是懂的事理的,我一定会感恩戴德,重重感谢你的!”
“奥,你这意思我就不他明白了,我指导你?”
“是啊,是啊,我这会脑袋都是木的,要是龚书记能帮着指导一下,通融一下,我做牛做马都愿意!”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所谓的通融,在官场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含义,那就是舍财免灾。
龚汉儒也许是被这句话打动了,反正肖局长发现,龚汉儒的脸色平和了很多,他慢慢的从茶几上拿起了香烟,自顾自的抽出一支放在嘴上,肖局长动作笨拙的站起来,弯着腰,给龚汉儒把火点上,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心想,只要能用钱解决,这次我豁出去了,多拿一些出来就是了。
龚汉儒抽了几口烟,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老肖啊,要说你这个人嘛,这些年还算不错的,我在县长任上,我们配合的也挺好,这次事情既然出了,责任肯定是要有人承担,但承担多少,谁来承担主要责任,这里面还是有些区别的!”
看到龚汉儒缓和了口气,肖局长也是稳住了阵脚,忙说:“是是,我明白,我明白,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一定承担,龚书记你怎么处理,我都没有怨言!”
“嗯,有这个态度就好,我们一分为二的看待这个问题吧,其实县里的分管领导没有做到仔细检查,严格要求,这种责任我觉得比你犯的错误还要严重,你说是不是!”
肖局长一愣,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把责任推到叶千帆的身上,有他在前面挡着,自己当然会轻松许多,只是,这平白无故的把事情都推到叶千帆头上,似乎有些牵强。
他犹犹豫豫的说:“龚书记,我有些愚钝,这个还请您多指示!”
龚汉儒就眯一下眼,淡淡的说:“我听人讲,在装库之前,你是请示过叶县长吧?你觉得不太安全,但叶县长说没有问题,指示你把种子,化肥都尽快入库,我啊,就是听人说,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情啊?”
肖局长一点都不傻,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让人自己摆脱困境的一个妙招,只要自己这样一说,大部分的责任也都到了叶千帆的头上,自己不过是一些连带的小错误,那样,自己这位置也就能保住了。
他不敢有丝毫的迟疑,连声说:“有,有这事情的,装库前,我亲自到叶千帆的办公室,说这是新库房,得先看看在说,装库要缓缓,但叶县长声色俱厉的说,库房他查看过,没有任何问题,让我们尽快入库!”
“奥,这样啊,难怪我也是听人这样说的,行吧,你先回去,尽快的把情况写一个材料送过来,等候县里的处理!”
“是是,我这就回去写,龚书记,谢谢啊,我一定会真心诚意的表示感谢的!”
龚汉儒挥一下手,把肖局长打发走了。
看着离开的肖局长,龚汉儒露出了一丝笑意,但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事情走到这里,第一步应该算是完成了,套住叶千帆将成为不可逆转的一个事实,但怎么处理,处理的烈度能有多大?这些都需要下一步的运作,特别是那面那个人必须放弃对叶千帆的维护才行,这样,自己就能放开手脚,弄出一篇景绣文章来,送到市里,在欧阳普文的操作中,给予叶千帆一次真正的迎头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