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宅附近一条暗巷内,来自永平县衙的四名差役正在坐地分赃。
“王朝!马汉!这份儿是你俩的!”
班头周通眯眼吊嗓,语气就像给狗投喂的主人,将两颗碎银丢在地上。
两个衙役应声弯腰,忙不迭将银钱拾起,抬头时脸上挂满谄笑。
“小陈子,这是你的!”
两粒碎银划着弧线掉到地上,陈阳也学着两个同僚的模样,赶紧俯身拾取。
低头时脸色阴沉如霜,起身后唯剩感恩戴德。
“哈哈,这次随头儿出来又发了笔外财。小陈子,你小子这次所得最多,今晚醉月楼该请客咯?”
一名衙役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明显是嫉妒陈阳得到的比他多。
只是,说陈阳“所得最多”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场上四人谁都知道这次规费足有七八十两,除去他们三个分去的皮毛,剩下的大头已悉数进了周通的口袋。
奈何周通是班头,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领导舍得分润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敢过多惦记?
“张哥,今晚怕是不行啊。小弟近日忙着搜寻新住处,今日已约好了牙子,咱们只能改日再聚了。”
姓张的衙役见陈阳推脱,还待出言激劝,不想班头周通突然发话了。
“好了好了,既然小陈子有事,咱们也别强人所难了。那个……小陈子啊!”
周班头突然扭头,正眼看向陈阳说道:“你找到新住处后,可否将旧宅腾出于我?”
“头儿,我那狗窝破败的很,怕您老去了受委屈啊!再说,您好好的家宅不住,干嘛要去那里?”
“废那么多话作甚!要你腾,你只管腾便是!老子去那儿自有妙处。”
最后半句话,周通目中淫光暗闪,使得陈阳瞬间想到了隔壁体型如机甲的李寡妇。
汁多肉厚手感好么?这姓周的口味倒挺别致……
“一切都听头儿的!我这两日就搬出去,到时领房主过来见见头儿!”
公差结束,周通便领着三个手下打道回府。在此期间陈阳几次欲言又止,想将解剖郑屠尸体时,所见到的女子异常、以及自己的怀疑告诉周通。可每每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也罢,反正此事也不急在一时。若不出意料,今晚我就能将这桩案件给彻底侦破了。’
……
是夜,凉风习习,月亮发毛。
天井坊中一条罕有人至的破败巷子内,陈阳搓手缩脖,时不时还冻得跺跺脚。
“娘的,怎么还不来?”
早在白天验尸时,他就发现郑屠脸色郁结、死不瞑目。依着前几次审尸的经验,这种人心有执念,是不肯踏身轮回的,只能麻烦他陈大少将其送走。
一阵诡异旋风陡然临近小巷,陈阳心头一动,暗道声终于来了。
取出手上准备多时的火折,随意往虚空处一点。
神奇的事发生了!
就见火折探处,竟有一抹幽白焰苗生起!
焰光照耀扩散,先是现出其下的一截白色蜡烛,继而是放置蜡烛的案几、承载案几的高台、容纳高台的衙堂……
等到官署大堂现身世间,陈阳方才置身的小巷早已消失不见。
诡异莫名的灰雾从大堂各处逸散而出,并最终聚拢,将丈余高的高台、高台上的案几、以及案几后的陈阳悉数包裹。
一种莫名浓烈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陈阳有些迫不及待地将置于案几上的官袍套上,热切地看向大堂门口。
早在白天听闻郑屠有武技傍身时,他就期许着能审一审郑屠魂魄。
若能透过郑屠记忆窥得武道的真正秘密、提升些武道见识,哪怕这次没有技艺加身也是值得的。
当然了,前几次审尸所得奖励多华而不实,只因审讯对象太过不济。若这次审尸后爆出些有用的技艺,例如铁头功、罗汉拳啥的……
想到此处,陈阳心头更显火热。至于郑屠被杀的真相也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乖乖隆个咚,这次可千万别让哥再失望了啊……”
……
官衙门口,有沉重的脚步声突兀响起。
俄顷,衙堂大门突兀洞开,阴风席卷中,郑屠肥壮的身躯一步步从门外木然迈入。
依着审尸经验,死者一般这个时候状态多懵懂,尚不清楚自己已死,大多有问必答。于是陈阳循着往日习惯大喝了一句:“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只是威喝之后,堂下壮汉却并未应声跪倒。而是环顾左右一圈后,抬头直直看向高台。
其目光阴狠,似能看透灰雾!
“某家不是死了么?怎会来到这里?!”
他肥壮的身躯突然前冲,同时嘴里不无叫嚣。
“你等鬼神无眼,坐视某家为那恶妇所害。某家要报仇!某家要还阳……”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陈阳心头大惊。话说自他成为审尸官,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
看看左右,空旷衙堂内无有属下,只有他光杆司令一个。而他体质羸弱,又能靠什么对付这个已成恶鬼的凶魂?
惊惧间,身周灰雾突然暴涌,尔后,五条雾索从滚滚雾团激射而出,瞬间就缠住了郑屠的四肢和躯干!
那五条灰雾锁链似蕴有无上伟力,将郑屠压缚在地,不能反抗丝毫。独留其徒劳昂头,发出阵阵毫无意义的嘶吼。
兔起鹘落间,前冲的恶鬼即被镇压。陈阳心有余悸,双目感激望向周遭灰雾。遗憾的是,灰雾依旧如以往般神秘深邃,叫人根本捉摸不透。
无奈之下,陈阳只得将目光重新聚向郑屠。
他也懒得上演刑讯过官瘾的把戏了,直接开始读起了郑屠的生平记忆……
郑关西,大梁陇西宿州人氏,自小蛮横。青年时,因缘际会加入了宿州当地帮会渤海帮。因惯于搏杀,为渤海帮立下大功,从而为帮主李雄天器重,收归门下,得授武艺。
奈何郑关西此人天性太过阴狠,学武期间,只因几句口角,便强杀了自己的师弟、同时也是师父李雄天的独子李炳湖。
害怕事情败露,郑关西便从陇西逃出,一路隐姓埋名逃至京城永平县方安下身来……
来到永平县后,郑关西行事虽略有收敛却依旧霸道。欺男霸女,强占土地,犯下累累罪行。
书生刘文镜并非他失手打杀,而是故意为之。
要说其中的因由,还得从郑屠某天外出吃酒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