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山道一如既往，很长。

    偏偏，阿宝平生，最恨爬山。

    但众目睽睽，她不敢撒娇要凤燃皇叔抱。

    到了将近山顶，阿宝终于慢半拍发觉。

    这一路上山，晚课结束的书院学生们，频频侧目。

    但她过白鹿山，探望外祖父。

    不仅寻常打扮，更用了白纱遮面。

    竟然还能被认出来，阿宝惊愕半晌，却发现书院学生们齐齐留意的是她身后的，轩辕凤燃和晏海熄。

    自作多情的阿宝，顿时囧得想立刻消失。

    突然，一声惊喜，“汤圆姐姐！！”

    脆生生的，小孩的笑声。

    阿宝循声抬眸，远远的山道尽头，有她熟悉的小孩。

    小狗撒欢似的，乐颠颠朝她跑来。

    阿宝欢喜地张开了双手，正准备接小孩入怀，却见小孩摔了个大马趴，吓得她心弦绷紧，匆匆跑上前。

    然而，却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清俊高大的身影，单手揽过小孩的胳膊弯，稍用力便抱起了摔倒的小孩，将小孩稳稳抱在怀里。

    一直坚强不哭的小孩，看清来人，顿时委屈得眼泪汪汪。

    “呜呜~~爹爹！！”

    是张兰衡，阿宝神色微怔。

    而他抱着小孩，边哄边走到她面前。

    这一下，她终于看清了大半年未见的小璟儿。

    窝棚窟里脏兮兮的小孤儿，养了这大半年，竟是被张兰衡养的小脸圆圆还冒出了奶膘，仿佛从未吃过苦头。甚至，当初那胆怯的小璟儿，如今已这般信任张兰衡。

    窝到爹爹怀里，终于能哭着说委屈。

    张兰衡，他真是很会养小孩。

    阿宝边佩服，边踮起脚尖，伸手检查小璟儿膝盖擦伤。

    流了血，但幸好没伤到骨头。

    长松了口气的阿宝，抬眸看向张兰衡，“待会带小璟儿到东边药屋，我给他伤口抹点药。”

    “好。”张兰衡沉声答应，神色复杂看向阿宝的时候，阿宝已自顾自低头，吹了吹小璟儿的膝盖擦伤。

    “汤圆姐姐给呼呼，小璟儿不疼了哦。”

    乖巧窝在张兰衡怀里的小璟儿，小手揉着含泪的圆眼睛。

    “嗯，璟儿有努力不疼的。”

    小璟儿故作坚强的模样太招人疼，阿宝从随身的布兜里掏出一块桂花糖，摸摸璟儿的小脑袋，哄道：“不知道你也在，没带礼物，这糖是楚越那条城西老街上卖的，很甜哦！”

    小璟儿好奇盯着圆鼓鼓的布兜：“汤圆姐姐也爱吃甜的吗？”

    “对哦！这布兜里都是王爷伯伯给我准备的哦！”

    轩辕凤燃很好哄的，不仅是不用再喝那苦成胆汁的黑药，轩辕凤燃还准备了满满布兜的桂花糖。

    一听到王爷伯伯，小璟儿黑圆眼睛一亮！

    “王爷伯伯和姐姐戴一样的平安玉扣！”小璟儿小手快活地一指，骄傲道：“璟儿就是看到它，才认出汤圆姐姐的。”

    戴着面纱的阿宝本就奇怪，小璟儿竟能一眼认出她？

    原来是，平安玉扣的功劳。

    阿宝解下面纱，笑道：“我们小璟儿真聪明。”

    与此同时，张兰衡黯然敛眸，扫过阿宝腰间戴着的平安玉扣，沉默须臾，他再抬眸时，已是神色温和。

    默然间，张兰衡直视轩辕凤燃。

    而轩辕凤燃亦在打量这位抱着小孩的张兰衡。

    束发戴冠，云雁青袍，温润端方。

    这时，张兰衡友好问候：“微臣见过凤燃王。”

    沉吟须臾，轩辕凤燃点头致意：“张御使。”

    而后，张兰衡若有所思地，看向阿宝身后。

    那是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神秘男人。

    “六姑娘，这位是？”

    闻言，阿宝介绍道：“是我新请的智囊，你可以唤他……”

    晏氏既已覆灭，或许不该提及晏海熄的名字？

    正纠结的阿宝，却听晏海熄径直开口。

    “唤我晏十六，便可。”

    燕，颜，彦，阎……

    明明这个音的姓氏，有很多可能。

    但张兰衡却还是第一瞬间，想到了，晏。

    只是，晏氏明明已族灭，为何还留有后人？

    张兰衡摁住疑心，笑得温和：“十六公子，幸会。”

    寥寥数语，完成了再见的寒暄。

    张兰衡：“听说楼船已回帝都，六姑娘为何突然出现在此？”

    “赶路来过中秋。”阿宝言简意赅。

    但话音未落，便听小璟儿高兴道：“原来汤圆姐姐和爹爹一样！都是来陪白胡子爷爷过中秋的！”

    白胡子爷爷？

    阿宝瞬间想起了她那胡子白花花的外祖父。

    下一瞬，小璟儿又开心分享，“还有世子叔叔也在！”

    张兰衡神色微变，而阿宝已经看到了那位世子叔叔。

    山道尽头的轮椅上，坐着萧云峥。

    当时临别前，得知萧王死讯的他，满身悲戚。

    而大半个月过去，他竟是更憔悴。

    沉默里，白鹿山的晚风，蓦地拂过林梢。

    沙沙作响之时，青年嘶哑低唤，“阿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