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屋顶青瓦响起匆匆脚步。
阿宝和璇玑手牵手,就地滚到假山后。
从这角度,悄然打量屋顶,竟是见到了熟人——曾在孟家岛跟随裴归尘身侧的影卫,秃鹫。
待影卫越过屋檐,翻进轩窗。
阿宝这才和璇玑一道猫着腰,溜墙根继续听。
影卫激动:“回禀主上,找到了。”
陶二疑惑:“大公子想找谁?”
但沉默半晌,裴归尘始终未开口。
反倒是顾七绝,试探:“用影卫寻人。看来那人对你极重要。”
这一句话,竟意外打破了茶室死寂。
“他确实对我,很重要。”
裴归尘起身,推开窗。
漫天风扬落下的银杏叶影子,深秋的萧索落寞扑面而来。
耗费大半月,总算有了结果。
思及此,他望向远处被雾笼罩的紫荆山。
更深处,有他被救的那座破庙。
听到开窗声的那一刻,阿宝心跳如擂鼓。
幸好,数道脚步匆匆离开。
阿宝正要追赶,却被璇玑攥住手,阻拦摇头:“你不能涉险!我会些拳脚功夫,我替你去!”
“不行!”阿宝果断拒绝。
璇玑却坚持:“你会来救我吗?”
阿宝毫不犹豫:“当然会。”
璇玑笑道:“若我此行英勇就义,你会替我报仇吗?”
阿宝担心地攥紧了璇玑的手:“我会。”
“那就行!”璇玑看着她最好的朋友,嫣然笑道:“我等你带救兵来接!”
与此同时,园后的茶室里。
韩家孙女,一袭软烟碧罗纱,腰若扶柳,肤若凝脂,对着张兰衡微微欠身行礼:“蓉儿见过御史大人。”
韩老笑道:“你这丫头怎这般生疏客气,这可是你自幼相识的张家兄长!喊兰衡阿兄,便好了。”
见这一幕,张兰衡无奈。
韩老明里暗里提了好几回,他皆拒绝。
未曾想,韩老竟选了直接挑明。
“韩老,晚辈可否单独……”
话未尽,但韩老已神色微变。
看了眼孙女,韩老再三斟酌,终究还是顾念了读书人的体面,捋着胡子笑道:“蓉儿啊,你不是说秋日燥热,炖了雪梨羮给你兰衡阿兄祛火润喉?快,去后厨瞧瞧。”
“爷爷你不要什么都说嘛!”韩蓉儿微郝,看了眼张兰衡。
待韩蓉儿去了后厨,韩老肃然。
“韩家书香清流,我家蓉儿品貌皆有。”
“如此,还配不上你?”
这句话,韩老说得极重。
张兰衡敛眸,先行了弟子之礼,再拒绝。
“晚辈确实,毫无成亲之念。”
闻言,韩老劝道:“当年镜湖小筑事发,生怕公主殿下盯着你不放,这些年众叔伯们,始终不敢提你的亲事。但事到如今,公主殿下又选了二公子进宫,定是早已将你彻底放下。”
“日后不至于,又来强取豪夺。”
“你不用担心公主殿下阻挠。”
闻言,张兰衡自嘲,他倒是希望,她来强取豪夺。
可惜,她也就只是天天嚷嚷,喜欢貌美的世家公子罢了。
“公主殿下,做不来这种事。”张兰衡澄清。
韩老不信,但他不纠结,话锋转回催婚。
“东海张氏,血脉凋零,这一代仅剩你与景谌兄弟二人。”韩老意味深长,警醒道:“而景谌入宫,张氏血脉便只靠你传承。若不成亲,岂非断了东海张氏的香火?”
闻言,张兰衡思绪骤沉:“晚辈已有子嗣。”
“他已记入张家族谱,拜过张氏宗祠。”
但,韩老却不以为意:“那孩子叫张璟。老朽晓得的。可他毕竟不是亲生血脉。”
张兰衡决绝:“我不在意。”
见张兰衡油盐不进,韩老心生不快:“你如此在意那孩子,甚至亲自带在身边教养,难道是他母亲,与你纠葛甚深?”
不喜被过分追究私事的张兰衡,神色更沉。
而韩老反复推演,又道:“照那孩子岁数,定是非你亲生。”
只听张兰衡,神色淡了下来:“晚辈同璟儿有缘。”
但,韩老依然直觉,其中内情颇深。
绝非一句有缘,便能概括。
颇可惜的,韩老感叹:“当真,值得?”
“值得。”张兰衡疏冷转身。
当年镜湖小筑,闹得沸沸扬扬。
祖父向他陈述利弊。
公主婚事,是老皇帝权术制衡,最重要的一步棋。
“江南萧氏,西疆赵氏,若是陛下尚存一丝为父慈心,还有慧敏长公主的谢侯府。”
“只这三家,至于咱们东海张氏……”
“当年祖父辞官,才得以保下全族平安,陛下绝不会再想看到张氏复起,更别提用公主拉拢。”
祖父语重心长:“不要争,放弃吧。”
回想当年,如今的张兰衡,已能释然轻笑。
在白鹿书院的那些日子里,她仁善聪慧,懂民生多艰,也懂他年少轻狂时,踌躇满志设想的盛世。
放弃?他做不到。
张兰衡推开茶室门,清风拂面。
所以,他努力找到了,殿下身边最好的位置。
她为君,他称臣。
他的理想,终会在她手里成真。
而千年后,史书会记得,明君贤臣的佳话。
这时,只见花铃烂漫的环廊另一边,阿宝提着裙摆狂奔而来。
“快!快和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