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教你读的史,可读懂了?”
裴归尘看向,他与她的儿子。
少年神色凝重,“读懂了。”
夺嫡权斗,血流成河。
所以,少年犹豫道:“但母皇曾说,我与二弟是同胞手足,得相互友爱,相互照顾……”
裴归尘冷笑着打断了这兄弟情深:“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所以,她永不会将大启储位给你。”
“而你,要手足?还是要帝位?”
盯着他们的儿子,裴归尘残忍给出选择。
但少年却心生动摇:“若母皇知道,会生气,也会难过。”
闻言,裴归尘面沉似水:“那就,不要让她知道。”
这一瞬,少年陡然沉默。
半晌,皇长子攥紧拳,狠然道。
“父君,我要帝位。”
但不经意扫过轩窗的裴归尘,却剑眉微蹙。
一只雪蝶正落在窗沿,无火自燃。
而见此一幕,他心口那道旧伤,隐痛更重。
豁然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扇。
只见天边那轮月,红得滴血。
心有预感的裴归尘,定神远望,果然见到血月间有一线血色蔓延开来,似巨手绞杀着这天幕。
而血线转瞬引来星火,点燃了夜色。
轰地!烈火扑面而来!!
被迫置身于巨大火笼的他,在滚烫呼吸里,似有所觉地回头。
所见,又是如他所料——
凛然决绝的少年皇子,肃穆恢弘的未央中宫,皆静止如画。
而蝶火燎原,熊熊燃烧的火浪转瞬便吞噬了盛世繁华。
是谁在破阵?裴归尘凛然。
却突然地,有身影穿过遮天蔽月的火海,脚步匆匆地,竟是不顾一切地朝他狂奔而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裴归尘震愕,竟是,阿宝?!
他甚至在她眼底看到了,毫不作假的担忧与关切。
心跳极乱的裴归尘,下意识伸手欲接住她。
但滚烫卷起的热风里,那袭白棠裙裳扬起的温柔弧度却从他伸出的手边滑走。
裴归尘的惊喜陡然一滞,眼睁睁看着她同他擦身而过。
“背后有暗箭!小心!!”
循声回头,远远望去,她奔向的是凤燃王。
而,随着她那撕心裂肺的,害怕大吼。
黑袍权王毫不迟疑拔剑,反手挥出凛戾的磅礴一击!
轰地,那支伤人的光箭被狠狠撞偏轨迹,撞进了鳌骨柱笼罩的绚烂光带,无数碎金纷扬落下。
天崩地裂的震荡光晕里,被热风凶残刮起了黑袍的北疆权王,死死盯着那踏着火海与雪蝶,朝他狂奔而来的心上人。
蓦地,黑袍权王双手迎出,接住了朝他扑来的她。
双手用力,他牢牢将她接进了他怀里。
而她一抬眸,记得快哭了,“皇叔你没受伤吧?!”
黑袍权王冷如冰刃的眸,盯着眼前人。
只见她身上那袭白棠裙裳早已沾满了鲜红的斑驳血迹,裙摆更满是凌乱火舌燎过的痕迹,就连鼻尖都被热风吹得泛红。
真是,格外的狼狈。
但她那双干净眸子,却湿漉漉的,带着赤诚真心站在他眼前,边连打喷嚏,边担忧追问。
“皇叔?你哪里难受?”
这个阿宝与那个,同他两相怨怼的太极殿女帝,截然不同。
黑袍权王惶恐不安地抬手,小心翼翼去触碰她脸颊,再双手捧住她的脸,珍而重之地温柔摩挲。
半晌他终于确认,眼前人才是心上人。
黑袍权王的冷眸渐渐变热,又渐渐染上猩红。
几乎令人窒息的委屈涌上,一滴泪夺眶而出,砸烫了阿宝的手背。
吓得她,心跳更慌乱。“皇叔你别吓我!”
……她为何错觉,她的皇叔在委屈?
但自家皇叔却嘶哑道,“只是噩梦而已。”
闻言,阿宝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皇叔你没事!!”
但话音未落,明镜台的蝶火熊熊燎原,似怒海席卷而来。
凝成人形的无数黑雾,从鳌骨柱底逃窜而出,恐惧的哭泣,嗜血的兴奋尖叫,绝望的痛苦哀嚎……
空气被烧得滚烫,吸进胸腔就好像连喉咙都要烧伤。
阿宝边咳嗽,边简单解释:“弦织本该被明镜台所镇,但却部分逃脱,以至于激发了明镜台的魂镣,闯进明镜台的所有人都会被默认是弦织,困在明镜台里。”
“但是!皇叔!我知道如何解开明镜台的魂镣了!!”
既然十八根鳌骨柱是阵法,而她又知道了鳌骨柱壁的神秘符纹就是黑湖底的玉台符纹,是她拼凑符图所缺失的那一块。
且,这阵法由启姜后所立。
那么,她或许也能当一回阵师。
“我用血将符图,画在了十八根鳌骨柱的最中心,也就是悬在雾海的那一座玉阶。”
“然后,我如愿看到了皇叔你!”
阿宝眼眸晶亮,“还有最后一个步骤!”
尚未回神的黑袍权王,猝不及防被阿宝双手紧搂住了脖颈。
紧接着,努力踮起脚尖的她,吻住了他的唇。
墨发被热风猎猎扬起,黑袍权王听到了他心乱的声音。
而站在熊熊燃烧的火海旋涡里,错愣良久,他终于明白。
原来是她跑到了他心海里,放肆撒欢。
与此同时,热风肆虐刮过的远处,裴归尘冷眸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