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帝在正阳殿里接受了安丰郡王夫妇的谢恩。
太子也被抬了过来,在正殿里头的贵妃椅上躺着,回宫之后,第二次离开东宫,第一次是太皇太后的寿辰,这一次是宇文啸的册封郡王之喜。
他很激动,也和肃王一样激动,老父亲的心态,看到自己的儿子出息了,总归免不了会露出骄傲之色。
献帝看着宇文啸的眸光也温柔了许多,慢慢地把眸子转过去看着落蛮,“你去凤栖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吧!”
换言之,人家祖孙有话说,嫌弃她碍事。
落蛮识趣,毕竟分封的田地都是这位爷给的,他说什么便什么,落蛮告退出去。
殿门关闭上,献帝的眸色越发地温和了些,“坐!”
“是!”宇文啸也不客气,直接坐下。
献帝说:“朝服合身,不错。”
宇文啸笑笑,“多谢皇祖父,您叫落蛮走开,是不是有正事要谈?”
献帝摇头,“不是,只是她进殿之后,就一直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朕,看得朕不是很舒服,便打发了她去。”
“奇怪的眼光?皇祖父,您许是误会了,她不会这般无礼的。”宇文啸忍不住帮落蛮辩解。
“没误会,她盯着朕的眼光,就仿佛朕是一块发光的大金子,眼底都冒着金星了。”献帝没好气地道。
宇文啸打哈哈,“见笑了!”
估计是一时没控制住,她如今满心思都浸在千亩田地里。
太子听着祖孙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帮落蛮辩解,“父皇,可不许这么说她的,皇家娶的这些媳妇里头啊,她算是出类拔萃的。”
“还不是因为你?”献帝虽说不忍苛责瘫痪儿子,但说起这事来,心里头到底还是有怨气,“若不是你糊涂,若不是你欠下这么多的银子,不至于害她不得安宁。”
太子内疚地垂下眸子,“是,父皇训斥得是!”
献帝看着宇文啸,道:“这一次鲜卑太子到访北唐之前,国书就先送抵,鲜卑皇帝有心要把他的五公主嫁到北唐里,朕听说这位五公主曾经心仪你,你有什么想法吗?”
宇文啸看着他,“我媳妇不让!”
“问你的想法,你说你媳妇让不让做什么?”献帝微沉了脸。
“我媳妇的意思就是我的想法。”宇文啸摊手。
献帝蹙眉,“怎这么怕她啊?”
“是敬重,就好比您敬重先贤皇后。”宇文啸反驳道。
“贤皇后也没有阻止朕纳后妃。”
宇文啸又摊手,“我媳妇会阻止!”
“没出息!”献帝斥了一句,却也没见生气的样子。
宇文啸振振有词,“孙儿有大事要办,自然不能让后院起火,而且,府中大小事务,不还要她劳持吗?一屁股债呢,皇祖父若想镇住她,可以帮忙把剩下的二百多万两银子还了。”6
这话一出,先镇住了献帝,他吹胡子瞪眼了一会儿,没压住宇文啸,便和善一笑,“说起来,你媳妇倒有个好处,能和你甘苦与共,这样的女子不好找,且你原先也没讨到媳妇,唯独她看上了你,也是难得,实在不能委屈了她。”
宇文啸从善如流,“确实如此,所以,五公主的事,孙儿只能是表示遗憾,至于她要在北唐寻夫婿的事,皇室宗亲里没有成亲的人多得是,可以从中挑选。”
献帝蹙眉,“听闻那五公主嚣张跋扈,霸道刁毒,朕实在不愿意牺牲皇室宗亲的子弟,这样吧,你到时候见机行事,她但凡看上谁,你秘密禀报朕,朕立马另行为他赐婚,断了她的念想。”
宇文啸明白,皇祖父是不愿意与鲜卑皇室通婚,以免养虎为患。
如今国本的事都没解决,嫁过来一位鲜卑公主,着实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毕竟,会有那么几个有心思的人认为,娶了鲜卑公主,就有鲜卑的相助,会搅和得局势越发的乱。
他笑了起来,“皇祖父,其实您也很喜欢落蛮,是不是?”
献帝眉目温和,“她还行。”
她还行,三个字那是绝高的赞誉了,宇文啸知道皇祖父从不轻易赞人,能说谁行,那这个谁就很厉害了。
他笑容越发明炙,比封郡王还高兴。
太子道:“若不是她,极儿只怕早就被害死了。”
献帝抿唇,眸光冷然,纵然年迈,他眼底依旧有坚韧与不屈服,还能斗上一斗。
落蛮去了凤栖宫,本以为会收获一片赞誉之声,结果,刚进殿就被秋嬷嬷叫进寝殿里头,“太皇太后在染头发,郡王妃过来帮衬一把。”
落蛮哦了一声,看来,凤栖宫都知道她当郡王妃了。
太皇太后坐在铜镜前,椅子后背垫着一个织锦软垫,肩膀上铺着一张黑色的毛巾,宫女往她的头发上抹东西,她吸了一口气,闻到很浓烈的桂花香味。
“怎上色这么难啊?”太皇太后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今天已经染第三次了,但是洗了头,那颜色就咔咔咔地掉,都不染色。
落蛮走过去,问道:“您是不是先抹了桂花油?抹了油不容易上色啊。”
“这桂花油护头发,你懂什么?”太皇太后气恼地道。
“等您头发上色了再抹不行吗?”落蛮瞧了一下,伸手拨开她的头发,一片的油腻,怎么好上色呢?
秋嬷嬷劝道:“您听郡王妃的,再试试!”
太皇太后从铜镜里看着落蛮,"不抹油真能上色?"
“至少好一点!”落蛮扶着她起来,“先洗了,我帮您染。”
这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怎那么爱美呢?还染头发了。
太皇太后听她的话,到边上躺下来,落蛮亲自给她洗了头,抹干的时候,问道:“您怎么忽然想要染头发了?往日也没见您染啊。”
一头银发,是对这个年纪的尊重。
“哀家想年轻一把,不行么?”太皇太后乜斜了她一眼,“外头的人,都欺哀家老了,在哀家眼皮子底下也敢为所欲为,哀家偏得年轻给他们看。”
“谁敢欺您老?告诉我,我替您揍他去。”落蛮傲然道,她现在可是郡王妃了。
“你?”太皇太后嗤之以鼻,“砸了一扇壁影,也得巴巴地过来求救,哀家能指望你几分?”
“骂人别揭短啊!”落蛮尴尬地道,好歹她还薅着她的头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