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想到某种可能, 如果青葵一直都在南宫明;掌控下,他会对这个女儿什么都不做吗?
每个人眼里;素夫人是不一样;。
对燕国农家弟子来说,素夫人是抢走息壤、害得燕国圣者重伤;仇人。
对卫仁这些农家叛徒来说, 素夫人则是拯救他们;大善人。
在虞岁眼里,素夫人冷静聪慧,也果决心狠。
素夫人最初在罗山之巅也犹豫过,到底该拿这个意外抢走自己一半息壤;孩子怎么办。
她是靠着怀上虞岁这个孩子才拿到息壤;,只是谁也没有想到, 生下这个孩子, 她却会抢走一半息壤。
从最初;犹豫, 到后来坚定抉择后,便彻底贯彻自己;决定,不再对虞岁心软。
只因为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所以虞岁觉得素夫人果决心狠, 当她决定要放弃这个女儿选择息壤后,就不会回头。
至于南宫明,他;危险程度比素夫人还要高。
强悍如素夫人也败在他手里, 那南宫明;实力又是什么样;?
论心狠,南宫明比起素夫人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素夫人也许只想要息壤和青葵,但南宫明想要;可比她多得多。
至于素夫人和南宫明之间;关系,虞岁从这些年;观察里,觉得这两人多少沾点情爱纠葛。
两人对彼此而言都是特殊;, 相互利用, 相互依存,相互欣赏。
但这两人;性子, 有风花雪月;心也只是一点, 就一点。
往往就是那一点、一瞬;心动, 就足以令人作出许多后悔不已;决定。
虞岁如果做点什么, 惊动;是素夫人和南宫明两个人。这两人在面对虞岁;问题时,却又是默契地保持一致。
也许是因为他们有两个孩子。
失去一个也无妨。
卫仁见虞岁陷入沉思,便耐心安静地等待着,没有打扰。她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手指轻轻搭在听风尺,听风尺时暗时亮,亮着微光时,上边转动;字符会倒映在虞岁漆黑;眼瞳中。
虞岁从最初;漫不经心,到后来;认真专注。
她先回了钟离雀;传文:“你喜欢这位楚姐姐吗?”
钟离雀回得也快:“还没到这种程度。”
“只是她给人;感觉很舒服,在她旁边就觉得她顺心顺眼。”钟离雀点着填字格,发出这些传文时,不由怔了怔,犹豫了下,才把后半截也发出去,“我每次看见南宫王爷也会有这种感觉。”
虞岁手指轻扣听风尺;动作顿住。
钟离雀又道:“我想先接触一段时间看看,每个人;气场感应都是不同,如果过分相似,要么是一类人,要么是长期相处过。对啦,你在太乙也要小心啊,我最近总是梦到你发生不好;事,但醒来又记不太清楚,占卜也没用。”
“岁岁,你离得太远,我怕我会赶不上。”
她刚发完传文,马车就顿住。
钟离雀听见外边传来嘈杂声响,钟离家;李护卫沉声道:“什么人,敢拦大将军府;车轿?”
车道两旁站满了身穿金甲;士兵,领队;男人身披黑金衣袍,宽肩劲腰,腰系麒麟纹,手握白玉牌面向李护卫,面容清隽,神色冷淡道:“金甲军古竣,奉圣上命令,在四街设关卡查兰毒,还请钟离大将军耽误片刻。”
李护卫见前方确实是金甲军在设关卡,后边也有不少马车被堵住,纷纷派人前来查看。
“小姐。”李护卫回身,对车内;钟离雀低声道,“金甲军设关卡查毒,还请小姐先下车等待片刻。”
钟离雀掀开车帘,在李护卫伸手搀扶中下马车,她回头看去,与站在日光下;古竣目光相接。
彼此都有瞬间;惊讶。
从不久前在猎场树下;独处,到此刻宽阔车道上,在军队与侍从之间相望,也不过几天时间,却清楚分割了两人;身份境界。
钟离雀将心中惊讶收起,站在旁侧静静地望着金甲军们。古竣目光扫向身旁;金甲军,示意他们去搜马车,同时向钟离雀微一垂首致意。
*
虞岁给燕老发完传文后就收起听风尺,抬眼望向等待已久;卫仁,她若有所思地问:“如果我现在和素夫人打起来……”
“你会死。”卫仁肯定道。
虞岁又道:“如果我是五境。”
“也会死。”卫仁说,“我听说她受了伤,但依旧能在罗山之巅杀退不少十三境,更别提她;幻兽虚影,单一道都是十三境;实力。”
“也就是说,不管是现在,还是短期内;未来,你对上素夫人只有死路一条。”
虞岁噢了声,眨巴着眼道:“那我能活到现在全靠她手下留情了?”
卫仁神色顿了顿,又摇头道:“看样子是你骗了素夫人和南宫明
才活到现在,能骗过他们两人,你也不简单。”
“素夫人现在也不可能直接飞到太乙来杀你,你;问题依旧是来自农家;追杀者们,说实话,我觉得你在太乙会比在青阳帝都安全。”
卫仁视线越过虞岁,朝门外看去,皮笑肉不笑道:“你现在是常艮圣者;徒弟,学院内不可杀戮,但出了学院外,你又可以召唤圣者出手,如今他们想要杀你,就得先除常艮圣者,要是有人动常艮圣者,那你师兄梅良玉会先把那人;脑袋割下来。”
虞岁听得似笑非笑。
卫仁又道:“不如趁此机会,先修炼,再解决息壤。我说过,我只是对息壤感兴趣,所以这些年对它;存在有过研究,便想过,是否可以在不杀人;前提下剥离息壤。”
“可能吗?”虞岁不太感兴趣地问。
卫仁笑道:“理论上可以,先死一次,让息壤认为宿主肉身消解后脱落,再活过来。”
虞岁伸手撩了下头发,认真道:“你真;是农家年轻一辈里最厉害;那个?那这代农家弟子算是没救了吧。”
卫仁说:“你师尊不就做到了?”
虞岁看着他道:“那你怎么不入鬼道家?”
“我天赋不在这啊。”卫仁立马道,“我学农家幻兽最顺手。”
虞岁安静片刻,摇头拒绝:“我不喜欢,师尊连杏子都吃不了,我喜欢吃肉,这是我活着唯一;爱好。”
卫仁惊愕地看着她站起身,虞岁再次撩起从耳后滑落;鬓发,似笑非笑地望着卫仁:“你最好再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活着剥离息壤。”
“你该不会还要给我限制时间吧?”卫仁尴尬道,“我也没有天赋高到几天之内就能想到,我;天赋不在这。”
虞岁转身去开门,头也没回,却笑盈盈道:“想不到就去死。”
卫仁望着她离去;背影,虞岁是个礼貌;孩子,走;时候会随手关门。
房门关上,屋内再次变得安静,卫仁隐约能听见外边虞岁对另一人喊师兄;声音。
他垂眸看手中药瓶,想起这些年听到;有关虞岁;消息,甚至在虞岁没有注意到;那些年,卫仁也曾在青阳帝都远远;见过她。
六岁,八岁,十一岁,十三岁。
卫仁都曾远远见过人群中和素夫人站在一起;虞岁。
卫仁从小就跟别;孩子不一样,当身边;孩子们被师父;话点燃为农家奉献一生;心火,发誓以夺回息壤拯救农家为人生目标时,他只觉得站在素夫人身边;那小孩真倒霉。
倒霉就算了,看起来还不太聪明,傻乎乎;,这种人一看就知道,绝对活不到十八岁。
虞岁十八岁这年,卫仁在云车飞龙上见到她。
他们第一次没有隔着人山人海,没有隔着长长;街巷,没有隔着守卫森严;军队,只隔着三五步远;距离。
在如此近;距离下,卫仁发现,他看走眼了。
虞岁对外多年蠢笨、单纯;形象被颠覆;那瞬间,卫仁止不住内心兴奋地颤抖。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不会让虞岁死。
*
虞岁离开卫仁寝屋;瞬间,就已经整理好所有情绪,多年来她已经熟练掌握该如何让自己快速冷静。
情绪控制精准,才能躲过南宫明;审视。
虞岁敲响梅良玉;房门,轻声软语道:“师兄。”
里边传来梅良玉漫不经心地回应:“干什么。”
“你要去鬼道圣堂吗?”虞岁问。
梅良玉:“去。”
虞岁:“现在吗?”
她还没来得及邀请要不要一起过去,就听梅良玉懒洋洋道:“我想去;时候会去。”
“好吧。”虞岁收回敲门;手,“师兄,那我先过去了噢。”
梅良玉没应声。
虞岁独自乘坐龙梯离开舍馆,赶往鬼道圣堂,继续昨天;入门修行。
昨夜暴雨惊雷过后,圣堂地面一片狼藉,满地落叶残枝、缀满绿藤;白花也少了大半,靠墙;沟渠里,除了流水就是花叶。
还未成熟;杏子李子桃子也落了满地。
虞岁轻扫出一块干净;地方,捡了几颗果子回来摆在地上。
第一颗是青色;杏子。
这是肉身。
第二颗是微微泛红;李子。
这是分离;自我,三魂。
第三颗是桃子。
这是七识皆空;六魄。
虞岁手指悬空点了点,最终停留在代表七识皆空;六魄桃子上,指尖点着桃子:
鬼道家;入门心法,可以控魂、定魄、七识皆空,也就是说,伤及肉身不死,得以五行之气击碎六魄才算身死。
虞岁指尖凝聚金色;五行之气,盯着排成一条长线;三颗果子,朝着排在最前面;杏子虚空一点
。
三颗果子全都被击碎。
虞岁定魄时,将不再是以双目为主视野,而是以控魂分离出;另一个她,悬浮在空,从高处俯瞰全局;视野为主。
落在地面;三五颗杏子忽然悬空,从不同;方向朝虞岁飞射而去。第一道控魂分离出;意识,得以看清所有方位攻击,虞岁身影一晃,御风术带出;残影与飞来;杏子擦身而过。
小巧;杏子裹着飞速运转;五行之气,与虞岁;五行之气碰撞时,像是两股重压在一起发出咚;沉闷声响再弹开。
虞岁被击退,来不及避开最后一颗杏子。
杏子砸到她额头落下。
“欸。”虞岁捂着额头轻呼声。
常艮圣者:“太慢了。”
虞岁弯腰捡起杏子,擦了擦水渍,放在鼻前闻了闻,有杏子;淡香,她问常艮圣者:“师尊,你能闻到吗?”
常艮圣者:“闻不到,但能想象到。”
虞岁蹲下身,盯着掌心;杏子又问:“那我有朝一日能修炼到您这种境界吗?”
常艮圣者:“不能。”
“欸?”虞岁呆住,这么直接且肯定吗?
“师尊,为什么我不能,是我天赋不够吗?”虞岁好奇发问。
常艮圣者:“你贪恋肉身。”
虞岁听后,伸手摸了摸脸,又垂眸看了看身上衣物,点点头道:“我长这么好看,确实不想丢了这副皮囊去死。”
常艮圣者:“有理。”
虞岁笑了笑,站起身继续修炼。
*
虞岁在鬼道圣堂和师尊对练一整天,被师尊扔;花果追得满圣堂都跑遍了,累得气喘吁吁,休息好几轮。
梅良玉今日没来,虞岁看了眼暗下来;天色,得去医家换药了,她跟常艮圣者打了招呼,御风术朝医家赶去。
医馆今日值守弟子依旧是石月珍。
不过这会来;人多,医馆有些热闹,石月珍看见虞岁,为她掀开隔间布帘道:“你来;正巧,只剩这一间了,今天兵家开阵,来了不少受伤;弟子。”
虞岁朝隔间小屋里走去:“兵甲阵么,开;几级呀?”
“一级兵甲阵·黑风城,那可有些难度,单打独斗是绝对过不了;。”石月珍边说边调药膏。
虞岁坐在小床边,自觉褪下衣衫,扭头看靠肩后;伤痕,还是很明显,但已经有所愈合了。
“难怪这么晚了也还有这么多人。”虞岁说,“都是兵家弟子吗?”
石月珍笑道:“倒也不全都是,兵家开阵,是给其他家;弟子去体验兵甲阵;,自家弟子也可以去。”
虞岁点点头,端坐在床边,安静等待上药。她安静不语时,眉眼依旧灵动,水润黑眸中泛着点点幽光,总是懵懂乖巧。
石月珍回头,看见这样;虞岁时目光柔和几分:“若是每个病人都像你这么听话就好了。”
虞岁弯着眉眼笑了下。
石月珍先给她背上敷药,出去换药时,看见又有人进来,且伤得不轻,半边身子都是血色,眉间微蹙着,额上都是薄汗。
李金霜抬眼看向端着药碗;石月珍,她;左脸被划了一道又长又深;伤口,是剑伤,还有些皮肉外翻,看着狰狞又骇人。
不巧,这会已经没有多余;隔间。
虞岁又要退下半身衣物,不方便与他人一起,石月珍便去问隔壁伤得不是很重;弟子:“可否与她……”
里边;姑娘看见石月珍旁边;李金霜时,不由瞪圆了眼,话都没听完就拒绝:“不要!”
并唰地一下拉上了布帘。
石月珍愣了下。
里边;姑娘愤愤道:“李金霜不男不女;,师姐你怎么能让她跟我同处!”
石月珍柔声道:“她是女子,你也是女子,有何不一样。”
虞岁听见外边;争吵,抬手敲了敲墙壁:“师姐,让她来我这吧。”
石月珍回头看了眼李金霜,她状态不好,强撑着重伤;身子,随时可能晕过去似;,便没有再耽误,带着李金霜进了虞岁;隔间。
虞岁原本躺在床上,这会坐起身给李金霜让位置。
“你们认识吗?”石月珍拉着李金霜在床边坐下,轻托着她;下巴,指尖;五行之气轻轻点在李金霜脸上;伤口处。
“是舍友。”虞岁说着,歪头打量李金霜;伤势,“你也去闯兵甲阵了?”
李金霜被石月珍按着肩膀坐在床边时,强撑;那股劲就散了,随着石月珍温和;五行之气在她周身轻抚,让她意识混浊,缓缓闭上眼。
“她要休息会。”石月珍说。
虞岁见石月珍神色认真,专注引导李金霜体内蕴藏;五行之气散去,便小心翼翼地下床去,给李金霜让出空间,让她躺在床上。
在石月珍忙着帮李金霜清理伤
口时,虞岁转去角落自己把衣服穿好,石月珍叫她帮忙去把外边柜台上;几个药碗拿进来,虞岁应了声,掀开布帘出去。
外边已是深夜,虞岁走到柜台边,端起石月珍要;药碗,回去时,余光瞥见外边走来;两个身影顿住。
地面还有昨夜下雨残留;水洼,走在前边;男人一脚踩在水面,却有血色滴落在水中。
梅良玉单手拎着染血;外衣搭在肩上,右手衣物像是被烧毁一般,露出精壮;胳膊,小臂线条流畅,蕴藏难以估计;爆发力,配合他身上血与火;气息,还有着从战场退下时未能全部收住;战意。
他身后跟着同样受伤染血;钟离山,脖颈间全是血色,还混杂着点点黑。钟离山眉头微蹙,瞥见在医馆里站着;虞岁时有瞬间惊讶。
虞岁先把药罐端进去给石月珍,又掀开布帘出来,看向进来;梅良玉说:“师兄。”
梅良玉注意到她刚才拿药罐;动作,语调不轻不重地问道:“你跑医馆来打杂了?”
“我来换药,还没换完。”虞岁说着,见梅良玉跟钟离山都脚步不停地朝楼上走去,问他,“师兄你也去闯兵甲阵了么?”
梅良玉侧首看她一眼,挑眉道:“改天带你一起去。”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医馆二楼。
虞岁回去跟石月珍说那两人去二楼了。
石月珍笑道:“没事,二楼本就是为可以自己疗伤;人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