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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第 178 章
    梅良玉虽然被司徒祖母警告, 心中却没有因此而生半分波澜。

    他并不想和司徒祖母谈任何与师妹有关的话题。

    结束谈话后,梅良玉离开了云霞木台,去找虞岁。

    李金霜这会正好不在, 虞岁出来开门时睡眼蒙眬,梅良玉似笑非笑道:“还没睡醒?”

    “师兄。”虞岁掩手打了个哈欠,示意他自己随意坐, “我快天亮才睡的。”

    梅良玉问:“你昨晚忙什么去了?”

    虞岁如实相告:“和李金霜聊天,聊着聊着就很晚了。”

    梅良玉:“聊了什么?”

    虞岁眨眨眼, 转头看他:“女孩子之间的秘密。”

    侍女恰巧在此时来送早膳, 梅良玉也没有追问, 出去帮忙将早膳拿进来放桌上, 让虞岁去洗个脸清醒后来吃。

    等侍女们离开后,虞岁回来落座, 梅良玉给她递碗筷时说:“水舟来了不少圣者,来驱赶机关岛的海眼,他们费心等了这么久,不会消灭海眼,而是要把海眼赶去水舟再进行后一步计划。”

    虞岁接过盛了粥的碗,捧在手里暖烘烘的,她抬头看站在身旁的梅良玉说:“他们把沿海一片都封起来,看不到圣者们是怎么赶走海眼的。”

    她的五行光核也飞不过去, 遇见黑色光幕就碎了,之前留在欧如双身边那颗,也因为乌怀薇与冷柔茵动手被波及而碎掉了。

    十二个时辰早已过去,那几颗六境光核还没有消失, 虞岁目前也不舍得动用它们去闯海边的黑色光幕, 损失一颗就少一颗。

    梅良玉又道:“司徒祖母说她早已和水舟断了联系, 也没法向那边打听异火相关的消息。”

    “你去问了司徒祖母吗?”虞岁有点惊讶。

    梅良玉应了声:“我说是为了高天昊。”

    虞岁蹙眉:“司徒祖母不会怀疑吗?”

    梅良玉垂眸盯了她一会,虞岁被这么一盯,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态度像是在责怪师兄多事,眼皮刚一跳,就听师兄说:“祖母和我家有特别的渊源,又和我有交易合作,也知道高天昊和我的关系,所以不会怀疑。”

    “师兄。”虞岁放下碗,苦恼地皱起眉头。

    梅良玉目光锁定着她嗯了声,尾音上扬,似询问。

    虞岁解释:“我刚不是怪你的意思。”

    梅良玉挑眉道:“我会听不出来吗?”

    虞岁刚松口气,梅良玉就道:“那话的意思确实是怪我多嘴。”

    虞岁:“……”

    师兄对他人情绪的感知能力是真的恐怖。

    她说那话时的神态和语气都带有下意识地戒备。

    虞岁还没想到该怎么回答,梅良玉已动手拉开椅子在她身旁坐下,不见气恼,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换做是我藏了一个会危及性命的秘密多年,天天都为它提心吊胆,又忽然间被别人知晓,这人还擅自行动,我也会这样。”

    梅良玉也会像虞岁这样,除了自己,谁都不信。

    虞岁目光微怔,好一会后才说:“我是相信师兄你的。”

    梅良玉:“你保持警惕是最好的。”

    他倒不会强求虞岁,要她现在就对自己完全信任。

    虞岁老实道:“我怕有时候下意识的怀疑会让师兄你伤心。”

    “这倒不至于。”梅良玉说,“该怀疑的时候就怀疑,我也没有提前跟你说我和司徒祖母之间的关系,你会担心也很正常。”

    虞岁忍不住说:“师兄,你有时候善解人意的让人害怕。”

    梅良玉瞥眼瞧她:“害怕了?”

    虞岁端起碗喝粥,嘀咕道:“怕我真的会喜欢上师兄。”

    梅良玉听笑了,哄着她道:“你最好现在就喜欢我。”

    虞岁喝完粥,朝梅良玉微微笑道:“这倒不至于。”

    梅良玉听完轻扯嘴角,身子微微后靠,姿态放松地贴着椅背,看虞岁小口喝粥。

    虞岁才刚说完的话,没一会就又在梅良玉脑海中重复响起,反复回味。

    他们的对话如此直接,是因为以虞岁的性子,但凡有一点含糊就会引起怀疑和猜忌。

    师妹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她才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喜欢别人。

    真是奇怪。

    怎么偏偏是他越来越喜欢了。

    梅良玉无奈垂眸,悄无声息地笑了下。

    虞岁后来又问了梅良玉和水舟圣者有关的消息,聊到后边才想起来,惊讶道:“师兄,你是恢复记忆了吗?”

    “不是全部。”梅良玉眯着眼眸沉思,“差了些东西,最重要的记忆还没想起来。”

    虞岁问:“师兄,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晨间气温偏冷,让随风飘进屋中的玉兰花香也添了几分冷意。

    梅良玉目

    光平静地看了会虞岁,忽而笑道:“我要想办法自创海眼,你帮我瞒着师尊就行。”

    “好。”虞岁满眼认真地答应。

    梅良玉又道:“我要靠海眼传送离开太乙。”

    虞岁早已知道,此刻却还是做出惊讶的模样:“师兄,这可行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梅良玉轻挑下眉,十足自信。

    虞岁噢了声,表现出“我师兄这么厉害,我当然要相信他”的态度点点头。

    她拿着筷子虚点盘中最后一块肉饼,问:“师兄你吃吗?”

    梅良玉:“不吃。”

    虞岁便夹到自己碗里,听梅良玉不紧不慢道:“还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嗯嗯!”虞岁低头吃着肉饼,抽空朝梅良玉看了眼。

    梅良玉盯着她,话到嘴边却又顿住,只说了一半:“我小时候和高天昊认识。”

    “嗯?”虞岁惊讶地睁大了眼。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消息。

    梅良玉安抚道:“我与他关系还不错,所以如今我想起来,以高天昊为借口询问异火的事,不会惹人怀疑,你放心。”

    虞岁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好奇道:“师兄,你是怎么和高天昊认识的?”

    梅良玉化繁为简地答道:“有一个认识的哥哥受了伤,要鬼道家弟子才能帮忙治好,我就去找他帮忙救人。”

    虞岁问:“他答应了?”

    梅良玉说:“威逼利诱之下答应了。”

    虞岁被他逗笑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师兄能做出的事来。

    梅良玉捡着平日与高天昊相处的趣事说给虞岁听,虞岁也听得津津有味。

    虞岁从梅良玉这里了解到的高天昊,不是那个背负沉重命运,孤独前行的老者,而是胆大心细、幽默风趣、见多识广的鬼道家十三境术士。

    梅良玉最终还是没能对虞岁说出他是燕国人这句话。

    有的话说出口时,就意味着要做出抉择。

    他会坚定地告诉年秋雁和司徒祖母自己的态度,是要他们不准插手,可他不能在此时对虞岁说。

    梅良玉认为该他做出抉择的时候不是现在,也不能是现在,必须是他想起所有的时候。

    *

    虞岁吃饱喝足后就去休息了,她最近还是要好好养身体,才能恢复得更快更好。梅良玉让她去睡,自己却没走,就守在堂屋中,兀自静思。

    虞岁也没有睡多久,快到午时醒来和梅良玉一起用午膳。

    师兄妹两人彼此闲聊着就能度过一个下午,天色将暗时,梅良玉带虞岁去了机关岛的夜间集市玩,买了些机关小玩意。

    回去时两人乘坐龙梯上天宫,虞岁瞥见梅良玉腰间,这才觉得少了点什么,故意问道:“师兄,你的听风尺呢?”

    “丢了。”梅良玉随口答道,“应该是被卷入海眼里时丢的。”

    虞岁大方道:“等回学院我给你重新买一个。”

    梅良玉笑她:“你不是不给男人花钱吗?”

    虞岁:“那师兄要吗?”

    梅良玉:“要。”

    这一整天虞岁都和梅良玉在一起,如今回了司徒家才分开。

    虞岁将今晚从集市买的小玩意摆件们拿出来放桌上细细清点,同时回忆今天和师兄的谈话。

    师兄显然有很多事没跟她说。

    不过那都是和师兄记忆有关的事,属于个人私事。

    虞岁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有追问,因为感觉到师兄并不是很想说。

    师兄说他和高天昊的往事时,隐去了身份背景和时间地点,这些信息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说,还是不能对她说?

    虞岁刚陷入沉思,就发现有人来了。

    翻墙进来的人是年秋雁。

    年秋雁已经等了虞岁一整天。他以为自己妥协后,虞岁就会来找他谈谈,但虞岁那边毫无动静,还能若无其事地和梅良玉一起出去玩到深夜才回来,最后他只能主动找上门去。

    虞岁听见动静,却没有起身,客居的屋内布局都是一样的,今夜换她坐在明亮温暖的屋中,隔着桌案,抬头朝走到窗前的年秋雁看去。

    “年师兄,有什么急事非要深夜到访,还翻墙进院来?”虞岁曲肘抵着桌面,手掌撑着脸,笑眯眯地问道。

    她明知故问。

    年秋雁见虞岁这态度,心中古怪,面上不显。

    他俩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

    “我以为你会来找我。”年秋雁神色温和道,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虞岁问:“我有什么事要找年师兄吗?”

    年秋雁见她装不知,便直接道:“我把银河水交出去了。”

    虞岁点点头,也温和回应:“年师兄自己决定的事情,我也不好说什么。”

    这鬼话听得令人咬牙。

    年秋雁站在窗前,遮住大半夜光,使得桌案后的虞岁藏在了阴影中。此时的虞岁没有像那天晚上一样,展露出丝毫攻击性,收敛了爪牙,和平日一样单纯无害。

    越是这样,年秋雁越是忌惮。

    “我昨晚和梅梅谈过了。”年秋雁盯着虞岁,语速缓慢地问她,“这件事你知道吗?”

    因年秋雁是站着,虞岁是坐着,她微微仰头,脖颈线条修长,眸光也是温柔的:“我和师兄一样,都没想到你会有如此令人动容的身世,以师兄的性格,的确会再给你一次机会的。”

    年秋雁猜得没错。

    南宫岁确实听见了。

    梅良玉不可能把昨晚与自己的谈话告诉第二个人。

    可南宫岁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自己一直都在她的监视之下?

    今日夜里无风,起了薄雾,年秋雁在虞岁的注视下,却已后背生寒。

    “看来我猜得没错,你是不想我与梅梅决裂。”年秋雁低声问道,“如果我没有照做,你要如何?”

    虞岁将一枚铜钱放在桌上,笑问:“年师兄,你真当自己是师兄他们的朋友?”

    年秋雁不知她为何忽然这么问,却答:“是。”

    虞岁手指点着铜钱,轻声说:“你真的是太廉价了。”

    年秋雁被她说得怔住,迎着虞岁平静的目光,心脏和大脑都同时发出一声巨响,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

    “你自认是他们的朋友,付出了真心,认为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所以才能毫不犹豫地抽离脱身,可这样的感情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廉价又没用。”

    如果从一开始就抱着必定会离开的心态,那就会下意识地对朋友们加倍地好,像是在弥补,于是到了离开的那天,反而会心安理得。

    因为:我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可这段友谊,并非他一个人在单方面付出。

    年秋雁额角又急又重地抽搐着,虞岁的眼眸似明镜,将他倒映的越清晰,年秋雁就越难接受。

    因为他发现这双明镜眼眸中的自己,竟是如此丑陋。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如此廉价。”年秋雁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全数按下,神色无比冷静地说道,“而你不愿让我与梅梅撕破脸,是认为这样对你更有利吧?”

    虞岁也道:“若是让你就这么死了,又有些可惜。”

    年秋雁直接问道:“你想要什么?”

    虞岁:“我想知道在太乙,玄魁都有哪些人。”

    她不信在太乙的玄魁兰尸,只有张相云、洛伏和年秋雁三人,圣者也不会只有欧如双一人。

    年秋雁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可以。”

    虞岁又道:“还有玄魁在太乙之外的消息。”

    年秋雁却道:“既然王爷让你参与玄魁的生意,那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年师兄,老实说我不是很喜欢这份差事,但你认为我有得选吗?”虞岁朝年秋雁眨了下眼,笑道,“我若是不想接手这份生意,就只能毁了它。”

    年秋雁听得眼皮一跳,虞岁说出了他完全不敢想的选择。

    “你想毁了玄魁?”年秋雁问出这话时,都觉得太过好笑,忍不住笑出声道,“你知道玄魁势力涉及多广吗?这些都不提,单王爷那边你就说不过去,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虞岁却道:“那是我爹的想法,与我无关。”

    年秋雁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重新打量坐在桌案后的人。

    他突然意识到,南宫明似乎并不清楚他的继承人真面目是什么样的。

    年秋雁袖中双手紧握,低声试探:“我若是不答应?”

    虞岁捡起桌上的那枚铜钱往上一抛,微微笑道:“那就死在这里。”

    年秋雁却无比冷静道:“你的提议本身就让人难以接受,而你的实力也不足以令我信任,除非你拥有能与多个圣者抗衡的力量,否则我是不会与你合作的。”

    “可是年师兄,你也没得选呀。”虞岁接住落在掌心的铜钱,放在桌上,话里带着点狡猾,“今夜你就算侥幸不死,也会一直活在我的监视中,只要我高兴,我可以随时对你动手,你又能保证自己可以时时保持警惕吗?”

    年秋雁听到虞岁亲口说出监视的话,仍旧觉得毛骨悚然。

    “你不怕我告诉王爷?”他皱眉问道。

    虞岁笑着摇摇头:“你还没搞清楚,在你准备做这件事的时候,你就要死了。”

    年秋雁无法确定的事情,是虞岁的实力。

    “不如这样,我们来比试一下。”虞岁邀请道,“你可以提前施展护体之气,看看是你施卦的速度快,还是我杀你的动作更快。”

    年秋雁实在不能理解,南宫岁到底哪来的自信,又有些什么手段,她可才一境。

    等等,只有一境吗?

    年秋雁握住神木签的动作顿住,眼珠微颤,神色古怪道:“你境界提升了?”

    “我刚才的提议如何?”虞岁却没答,而是朝年秋雁晃了晃手中的铜钱,“若是你赢了,我们就当没这回事,我也不会再继续监视你。”

    虽然是邀请,但话里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年秋雁根本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上,他燃起金色的护体之气时,脑子里已经在判断虞岁会使出什么手段。

    是鬼道家,还是名家?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

    年秋雁甚至突破自我极限,翻转神木签时,施卦的速度是此生最快的一次,虞岁周身蓝线闪烁,卦阵顷刻间成形,封住了她五行之气,使她连护体之气都来不及使用。

    金色的雷线如游龙飞闪朝虞岁面门袭击而去,卦阵中的金雷巽风之气将她衣发吹起,让门窗猛烈晃动,虞岁却连眼都没眨一下。

    门窗重响,早已藏在年秋雁衣下的五行光核碎裂,无视了他的护体之气,一支具象化的水箭转瞬穿过年秋雁的左肩,带出血色飞溅在廊上木柱。

    水箭穿透力过强,让年秋雁身形摇晃往后退去,瞬间满头大汗,不可置信地望着桌案后站起身的虞岁。

    他明明先一步封住了南宫岁的五行之气!

    虞岁伸手抓住了卦阵中的金雷长线,毫发无伤,静静地望着后退抵在木柱上的年秋雁。

    他们二人之间,胜负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