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和廖仲齐又闲聊了片刻，才拱手告辞，从神庙中飞出。

    此时天气微变，呼啸的寒风夹着鹅毛般的大雪片片落下，神庙内的庙祝和侍从，已端上了素菜和白粥，为空腹祈祷的居士和信徒，送上点冬日的温暖。

    道法显圣的修仙界，不需要靠着施粥布膳来吸引信徒，庙里提供的饭菜朴素，里面没有药力也没有仙法，只单纯是一种心灵上的安慰。

    两人升至天穹，再往下看，神庙附近已没有了行人，多数都躲在庙里躲雪，偶尔有一个两个撑伞的凡人走过，就像白纸上的墨点一样醒目，但转瞬就不见了踪迹。

    马齐马看向下方的建筑，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楚师兄，接下来咱们去干嘛？”

    楚元随意地取出刚刚拿到的县神信物，在马齐马跟前晃了晃：

    “有此物在手，我自然是要去一趟县衙，而你，则要去拜访一下那几位朝廷供奉。”

    马齐马听着一脸恍然：

    “原来楚师兄打的是这个主意！”

    天庭两字，就是修仙界的一座金字招牌。

    给修士出示天庭信物自然效果拔群，但在凡人面前展现，却不见得好。

    识货的人估计要吓个半死，不识货的人就完全不识货——

    来一个年轻后生，举着个圆球，对着你就喜笑颜开地说，【哥们儿，看见了没，咱是天庭来客，你可得好好招待着】。

    那人家肯定觉得要么来了个骗子，要么就是他遇见了个疯子。

    所以，真要持法球去敲门，容易引起麻烦。

    可县神信物就不一样了。

    一来，似廖仲齐这等正神，已经庇护了涂阳县千把余年，县城里到处都是他的传说，用他的名义办事，不算高的吓人，又有一定分量，让人不敢轻视。

    二来，县神的信物，府衙的官员就算不曾见过真货，也定然有画像记载，凭借此物去，别人一眼就能认出，减少冲突。

    三来，楚元办事打的是县神的名义，那就和天云门没了关系。

    就算行动的时候被发现，扯了这层虎皮，行事中就自有了遮掩。

    等着后面天庭出面，又会把目光引向天上，如果不刻意抓细节，不太容易想到楚元和天云门身上。

    当然，楚元不打算明着去搞事，这县神信物，只是一个托底。

    他不清楚马齐马想到了几层，反正顺着他的话道：

    “有这个凭证在手上，咱们俩做事肯定会方便很多。

    马师弟你记住了，你正常地去拜访朝廷的几个供奉修士，想办法让他们跟着你，总之要拖住。

    还有，你对外的身份，是【被师父惩罚，出门流放几年的仙门弟子】，不要让外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楚元思考过，马齐马性格外放，本就是容易吸引外界目光的人，只要他正常发挥，应该很快就能闹得满城皆知。

    他很有把握，要是马齐马不趁机推销丹药，他就把“楚”字正着写。

    “那这铁牌……”马齐马努努嘴，明目张胆地看向了县神信物。

    “这牌子我来保管，关键时刻自有妙用。”楚元习惯性地将底牌藏在自己身上，虽然这牌子就是个身份证明，本身并没有什么用处。

    马齐马闻言沮丧道：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拿着牌子，去给供奉们一个下马威，等收拾服帖了，就叫他们向东他们不敢朝西……”

    楚元心头不由翻起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感情你丫的，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负一层啊……

    您就不怕这些修士本就有问题，一来就把自己的老底给透了？

    吐槽归吐槽，他面色不变，手指一翻，收起了信物：

    “不用那么麻烦，马师弟你只管去交朋友，他们要是聪明，察觉到不对，自然会派人来县神庙探求查证。

    到时候，你的天使身份就在暗中坐稳。

    当他们放下戒备，你就让他们给你陪吃陪喝陪玩，当一个纨绔就行……”

    想了想，他又道：

    “马师弟，你可要小心一点，别秃噜了嘴，把我给说了出去就行。”

    按他的习惯，不论做任何事，留点心眼总是好的。

    于是耍了个小小的手段，给廖仲齐说了，只要有人打探他们的身份，直说就是，但要隐去他的信息。

    他可不认为这些个供奉，就一定全是纯良之人。

    甚至可能全都不是好人。

    让马齐马以【仙门弟子】的身份登门造访，就是要引起这些散修供奉的警醒。

    等他们查到【这位道友居然是天庭来使】时，自会下意识地认为所查为真，再进一步觉得此人虽想着伪装，但不过尔尔。

    布局已完，接下来，就看他们的行动，是正是邪了。

    如果他们问心无愧，见马齐马出手大方，自然喜气洋洋，要把马齐马巴结得如同老子一般。

    而如果他们暗中干了什么坏事，估计得了消息，立马就汗流浃背语无伦次，指不定还要给谁谁谁通风报信。

    此事分三个阶梯，主打一个信息差谬误。

    楚元只要将捕风捉影术使出，笼罩在整个县城上，那就真是事无巨细全都收入耳中。

    如果监听着没发现异常，那供奉和主神大概都没问题，如果马齐马天使的身份人尽皆知，那就代表几个供奉有问题，如果连自己的身份都被透露出去，那这廖仲齐也不是个好神。

    本来，这座县城也人多口杂，要是楚元漫无目的的监听，一个一个去排查，就是给个三十年时间，也不见得会有成果。

    等马齐马一入局，就如活鱼掉进了滩死水，各方势力的目光都会被他吸引，肯定要激得潜藏黑暗，从沉寂变活跃。

    只要黑手一动，捕风捉影术就是最好的，也是最快的讯息收集类法术。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黑手的话。

    当然，也不一定。

    敢在天庭眼皮子底下搞事的，必然常年在生死边缘徘徊，必然有灵敏的嗅觉，不见得会探出触手。

    但这只是一招松散设计，用来排查供奉和主神的立场。

    鱼儿咬钩固然好，不咬钩也不错。

    舒了口气，楚元自己都不禁在想，他好像还真是个当间谍的好材料。

    马齐马尤不死心：

    “那楚师兄，你等会儿去哪？不会留师弟我在这受苦，你自己偷摸着回宗门去了吧……”

    楚元叹了口气：

    这可是天庭下的命令，就算没有那【可疑的法球】，我不把任务完成，怎么敢跑？

    你这是在担心什么……

    摇摇头，他严肃道：

    “马师弟说什么呢，你的任务重要，我的任务也不轻。

    这涂阳县表面上看着四平八稳，好似一切安好，但正如茂密群山一般，从外边看着风平浪静，可里面指不定就有吃人的大虫。

    所以，我要先去县衙里翻翻线索，要知道，许多信息，可就隐藏在细枝末节中。”

    马齐马闻言，安下心来，随即佩服地竖起来了一根大拇指：

    “原来我还是小瞧了楚师兄，没想到事情居然有这番解法，受教了！”

    楚元：您哪是想不到，您单纯因为是满脑子塞得都是丹药，这才影响了您超绝的智商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