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说得一本正经,南蓁听得也还算认真。
只是听完后,她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
之前宴会上喝的茶不会添这些东西,偏巧这次添了。
又恰好香段被相克的药引浸泡,最巧的是,冬月把泡过后的香带了回来。
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让她昏迷地顺理成章。
贤妃知道她不会相信,但并不妨碍什么,只顺着她的话说,“本宫原本也觉得过于巧合了,就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一样,谁料到查来查去,也只得这么个结果。”
她双手一摊,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本宫知道你这次受委屈了,所以特意带了些补品和首饰过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见南蓁没有反应,又继续说道,“负责分拣的宫女已经罚了,那掌事公公同样逃不了连带责任。”
毕竟宴会之事闹得如此大,总得有个交代才行。
南蓁并非不知贤妃的处理方式,在她没来之前,冬月也曾去打听过,她办事狠辣,那宫女直接被打死了,掌事公公也挨了重罚。
可所有的狠,都不涉及重点。
这件事重点不在于两种相克的药材同时出现,而在于她和林玦为什么会先后被引入小阁楼里,带路的宫女又是谁的人。
南蓁手指轻轻摩挲着杯身,指尖顺着上面的纹路游走,眼皮略微下压,“那当时冒充冬月的那个小宫女,以及为林大人引路的那个宫女,又该怎样解释呢?”
她瞬也不瞬地盯着贤妃,而贤妃来此前亦做了充足的准备。
朱唇轻启,缓缓道来,“冒充之人已死,引林大人进阁楼的宫女第二日就发现溺死在池塘里。
涉及到人命,还牵扯到后妃和朝臣的清白,就不单单是本宫能解决的了。刑部已经介入,正着手调查此事,听说两人的尸身已经解剖过了,但要查明真相还需要时间。”
贤妃叹了口气,语气低沉了几分,“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看到,丽嫔你也不要过于忧心,陛下对此事十分关注,想来一有结果,会马上告知你的。”
南蓁听着这话,便知此事不会再有后续。
若真如她所推测的那样,是陈老夫人出的主意,贤妃和端妃一起动的手,仅凭两个身死的宫女,是查不出什么的。
陛下再上心,也不能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定人的罪。
不过他却可以借别的事情向陈家发难。
南蓁停了指尖的动作,将杯盏放在桌上,笑道,“这几日,娘娘费心了。听说近来陈家也遇到些事情,麻烦不小,您却对我的事这般用心,我实在感激。”
戳人肺管子,南蓁做起来得心应手。
“若娘娘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定不会推辞。”
贤妃看着面前这张妖艳的脸,听着她冷冰冰的语言,费了好大劲儿也只能堪堪维持住面上的表情。
帮忙……呵,你怕是准备帮倒忙的。
陈家被夺了一半的兵权,又舍了诸多钱财,陈升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
陛下打压,政敌竞争,偌大的陈家一时间有些慌乱。
她在后宫同样受到影响。
旁人不敢当着她的面说,背地里却已经有了陈家式微的声音出现。
还有人断言,她已经没落,以后宫里,是端妃和丽嫔的天下,她不过徒有其表而已。
但此时此刻,她还得扬起笑脸,假意客气,“你不必如此说,这些都是本宫分内之事,算不得麻烦。”
贤妃扭头,看向院子里,“时间也不早了,你好生歇着吧,本宫就不打扰了。”
南蓁随之起身,“娘娘慢走。”
“留步吧,”贤妃抬手,“不必送了。”
一行人顺着弯弯曲曲的石子路逶迤而去,南蓁站在廊下,目送贤妃离开,表情无恙。
“娘娘。”
冬月站在南蓁身后,问道,“这件事,就不追究了吗?”
“没有证据,追究不下去的。”
南蓁眯了眯眼,“陈家暂时倒不了,贤妃的地位也就不会改变,后宫之中,她想做的事,也都能做成,顶多近期收敛些罢了。”
冬月有些不安,蹙眉道,“可若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
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地化险为夷,手段隐秘些,怕是防不胜防。
南蓁倒是没那么多担忧,“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做得越多,暴露得越多,她不敢的。”
后宫中女子的底气,不是位分带来的,而是娘家势力给的。
至少在陈家缓过来前,贤妃都会夹着尾巴做人,不会轻易出手。
“行了,别纠结这个了,”南蓁转身看向冬月,“我有些饿了,有吃的吗?”
冬月立马道,“娘娘稍等,奴婢立马去做午膳。”
“嗯。”
南蓁点点头,在冬月跑去小厨房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窗前有阳光透过,能看到不断在光路中翻飞的细小尘埃。
南蓁落座在窗边,拿出还没刻完的木雕,仔细看了看。
有些渗入木纹里的血迹是擦不掉的,只能尽量在不影响外形的前提下刨除掉。
南蓁手指受了伤,雕刻的进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有时间了就拿出来刻两刀,累了就放在一边,去御书房或是紫宸殿坐坐。
直到三日后的傍晚,她终于收到了青影传来的消息。
明月阁今日有些不寻常,只怕入夜后会有异动。
南蓁匆匆用过晚膳,跟冬月说了一声,便径直出宫,往明月阁去。
太阳西沉,照在青色的瓦片上,泛着一层光。
等光线逐渐暗淡下去,天也开始由灰白色转为墨蓝色,最后消弭于一片漆黑当中。
今夜有月,可只露出一个时辰,便被西风吹来的乌云挡住了。
伸手不见五指。
淅淅索索的声音自院中响起,轻如夜间行走的猫儿,似有似无,断断续续。
在众人熟睡的子时,暗道门口,悄然晃过几个黑影。
他们绕着院子观察一周,最终在一处不显眼的假山前驻足。
假山旁引了流水,潺潺而出。
一只手蓦然摁入细流中,将规律的水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