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溪步下轿撵,顺着台阶往上走,进了扇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漆木门,便入了内院。
里面环境清幽,举目望去皆是名贵丝竹,奇花异草,像是后花园。绕过假山,再往里走,只见方塘清澈,新生的水荇间有游鱼出没。
一路上,都没遇着人。
张典走在萧容溪旁侧,一面观察景色,一面看向他,“陛下,这是何处?”
京城中适合游玩的地方他去了个遍,也不记得有这一处。
而且方才他们分明是从偏门进的,颇有几分神秘,勾得他好奇心起。
萧容溪微微扬起嘴角,没着急回答,只说道,“你猜。”
张典眉梢轻挑,又随着他绕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此时,总算见着人了。
即便隔得很远,张典也能清楚地分辨出他们的打扮和普通家院护卫不同,身上血气明显,定时常穿梭于腥风血雨间。
且他们面相大都凶狠,一般人家不会轻易招这种人。
“嘶,”张典摸了摸下巴,眼睛眯起,注视着越走越远的人,“陛下,这里不会是明月阁吧?”
萧容溪:“何以见得?”
“这里的人一看就是江湖客,绝非寻常游玩之地。且照路程推算,这儿离闹市并不远,主城之中,能拥有这么大片地起高楼的组织不多,细数有此般实力的也不过两三处。再加上近来坊间皆在传南蓁回阁,便是我也好奇得很,陛下又怎么会允许能左右江湖间大势的组织和自己一点关联都没有呢?”
要知道,平日里江湖和朝堂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可一旦局势微妙,尤其在战时,一些实力雄厚的组织就显得尤其重要了。
拉拢还是毁灭,需得好生考虑。
“陛下,我说得可对?”
萧容溪步子不停,抬腿迈上楼梯,“算是说对了一半吧。”
他确实不会允许有自己完全不了解的大势力存在,但他来这儿,却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单纯地寻人。
回京之后,他和南蓁就没怎么见过面,连话都是由下人转述的,现在终于得空,可不得亲自跑一遭?
“陛下,那还有一半是什么?”张典话没说完,就已经被对方落下了三步远,他只能抓住旁边的锦霖,“你来过?”
锦霖点头,“来过。”
不止来过,还在这儿干过架。
正巧,横栏下方手臂粗细的断枝还未挪走,他便指给张典看,“那就是我前几天跟人打架时弄折的。”
张典:“……哈?”
彼时,南蓁正坐在矮榻前,拿着一张花名册,细细查看。这些都是各堂身份存疑的人,目前正在逐一排除。
看得久了,眼睛有些花,她便放下名册,抬头摁着眉心,准备休息片刻。
刚合上双眼,神色就是一凝,随即抬起眸子,看向隔断里外间的珠帘,此刻正无风而动,“谁?”
“听说阁主近来心情不好,手段雷霆,处置了许多人,我过来瞧瞧,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南蓁听到声音,眼神锁定来人,眼尾稍稍上扬,“那你说说,你能做什么?”
“端茶倒水,技艺按摩,弹琴下棋都可以,不知道有没有阁主感兴趣的?”来人说完,顿了顿,又道,“或者阁主还需要我会什么,我去学。”
南蓁哧哧一笑,这倒是和她当初被人怀疑时的答案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看着来人一步步走近,直到对方落座于对面,她才开口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萧容溪收了折扇,托腮看她,“今日去冷宫,冬月说你不在,朕便猜到你定在阁中忙碌,所以过来看看。”
他的目光流过南蓁的脸,注意到她眼底淡淡的青灰,“这几日都没睡好吧?”
“还行,稍微累点罢了。”
南蓁食指搭在名册上,叩了两下,“有人走了,却还给我留了不少事,正好趁着我刚回来,肃清阁内,一并处理了,免留后患。”
明月阁的事情,绝不允许发生第二遍。
这几日,青影和楚离等人也都忙得脚不沾地,心里不知把白展逍骂了多少遍。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碧落眼睛恢复地不错,虽然看不分明,但至少眼前有光亮,能辨出些物品了。
萧容溪低头看了一眼名册,上面的人对他而言都很陌生,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好给,只问道,“白展逍的踪迹可有寻得?”
南蓁摇头,“一直没有露面,估计还藏着呢。”
“一个人可以暂不做事,但总需要吃住,想来,他是找到了一个好的寄居之地。”
“陛下是说虞家吗?”
萧容溪:“只是猜测。毕竟张安是虞星洪的人,偌大的京城,除了虞家,还有谁能帮他?”
南蓁想了想,是有些道理,“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再等一段时日吧,不着急。”
只要她将阁内肃清了,即便白展逍想捣乱,也不容易。
两人一问一答,时不时商讨对策,分外和谐,直到一盏茶见底,才留意到张典欲言又止的表情。
南蓁看着他紧拧的眉毛,笑问道,“张公子不是一开始就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吗,现在知道了,可有令你失望?”
“有过猜测,但被证实时,还有十分惊讶的。”张典如实道。
萧容溪一回京,他就出宫回府了,和俞怀山也没见上面,不曾细问丽嫔之事。
在猜到今日他们到的地方是明月阁后,丽嫔即南蓁的这一想法便一直盘桓在脑中,直至见到人,尘埃方才落定。
惊讶是有,但更多的是奇怪。
张典想了想,“这么说,你不是秦家女儿?”
“不是。”
他瞬间就抓住了重点,“那你和她如此相似,其中可有隐情?”
南蓁:“应该是有的吧,不过目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精力暂时没放在这上面。秦家非良善之家,秦家夫妇也不像什么好人,若不来找我麻烦,大家相安无事再好不过了。”
也兴许是她先前的手段将人震慑住了,秦家人至少有一年时间没主动出现在她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