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这个桂花酿,的确是好喝!
要是我们以后的应酬,也都喝这种酒,那该有多好!”
见桌上的气氛似乎变得稍有沉重,苏相如便半开玩笑地开口道。
“呵呵……如今在孑茕,若是一般的应酬,也已不会再拿出桂花酿了……”
马北邦听罢,微笑着解释:
“受限于原料的逐年枯竭,此酒的产量,近些年已是越来越少……
今天桌上的这些,是城主——缘笙她,为了这顿感谢宴,特意去加价购来的。”
“诶……?”
众人听罢都有些惊讶,苏相如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竟是这样……让洛城主破费了啊!
是因为即将达成和平协定,值得用传统美酒好好庆祝一番么?”
“啊,也有那方面的原因吧……
但我想…
那孩子,在今天,更多地是想要纪念吧,以这种形式的……”
马北邦说道,并又倒了满满一杯喝下。
“纪念?啊……”
苏相如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
芦叶、木筱英与梁明阳,则看起来和苏相如一样,都明白马北邦的话语所指。
“嗯?”
而白天和蓝若溪,此时仍是一副状况之外的迷糊表情。
“这桂花酿,是很多孑茕人的心头所好,也是缘笙的父亲——”
马北邦将酒杯放下,缓缓道:
“十一年前,与上一座茕坻一同殒命的前任城主——洛坚,所最爱喝的酒……!”
“十一…年前……!?”
蓝若溪面带惊色,并在心中默默想道:
老爹来孑茕参与战后救援的时间,便是在十一年前……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
“马叔叔,洛姐姐的父亲,是败在了…
什么强大的敌人手中吗?”
“……强大的敌人么……也可以这样说吧……”
马北邦又斟了一杯酒,但没有端起酒杯,只是呆滞地望着杯中的酒水道:
“前任洛城主,是死于…
停战前,敌方打来的最后一发炮弹……!”
“!?马叔叔,十一年前的……敌方,也是芹倌岛吗?”
蓝若溪小心翼翼地发问。
“……不。当时,芹倌岛只是负责协同,真正攻城的主力,是夕郦自身的部队!”
“……!”
马北邦说着攥住了拳头:
“和这一次的背景全然不同,当时…
宗缘与密联,正因宗缘东海岸的一块争议海域,而吵得不可开交…
双方在那片海域上,各自投入了多支舰艇编队,气氛一度非常紧张……
而就在那期间的某一天,夕郦却突然毫无征兆地…
发动了对孑茕的闪电战……!”
“……!?”
“事后来看,在夕郦的视角中,彼时的宗缘,正疲于应对海上的密联…
这对他们来讲,无疑是个趁机一举拿下孑茕的大好时机……
无论他们,是否还隐藏着其他开战的理由,结果便是…
在所有孑茕人都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之下,一夜之间,整座城市便沦为了战场……”
“……怎么这样……!”
“夕郦的部队总计四万有余,兵分数路,由北向南进发…
短短两天时间,他们便已几乎将整个城北攻下……
孑茕半数以上的守备部队,在第一天…
便已尽数战死在城北沿线上……
两边兵力和战备层面的巨大差距,令这场战争,毫无悬念地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马北邦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又饮了一杯下肚。
“那后来……这场战争,是如何结束的?”
蓝若溪问道。
“……就在夕郦准备攻占茕坻、彻底拿下整个城北之际,宗缘军方紧急调拨的不到两万援军,终于赶到了城南之外。”
“不到两万……要对上四万……!”
“那已经是在当时的情景下,宗缘能够第一时间分配过来的极限兵力了……
但好在,除了这些援军之外,差不多同一时间,【武联】的支援也到了……!”
马北邦用充满感激之情的眼神,望向了桌上坐着的梁明阳等人,并继续道:
“当时来的,是以时任御战部部长和外事部部长为首的…
一个将近二十人的小队。”
“诶……!二十人吗……”
见蓝若溪露出了比方才更加担忧的表情,木筱英只觉得一阵烦躁,便开口道:
“你可不要小瞧那二十人了。
仅凭【武联】派来的二十人,加上宗缘的近两万部队,便足以将入侵的那四万人,打得溃不成军……!”
“是、是这样吗……”
“所以——”
白天这时又顺着话题问道:
“在【武联】的人来了之后,两边并没有真的打起来,而是就此停战了?”
“……是的。
在那场战争中,【昼影协会】似乎…
并没有派人参与前线的作战……
而夕郦的那四万人中,觉醒者士兵所占的比重也并不大……
因此,或许是担心对上【武联】的精锐时,恐难以单靠人数取胜…
夕郦很快便停止了进犯,并开启了休战的谈判……
而直至一个多月前,仍在维系着孑茕和平的《茕坻协定》,便是当时那轮谈判的产物。”
“……原来…是这样啊……
那洛姐姐她的父亲……也是和其他守备军一同,牺牲在了前线么?”
蓝若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前任洛城主他……若是和将士们共同战死沙场,那想必……
我们这些存活下来的人,这十一年在心里…
还会稍微好受一点儿吧……!”
马北邦攥紧了手中的酒杯,满目悲痛。
“……?”
“那个时候,我是前任洛城主——洛大哥的副官……
战争突然爆发的那两天里,我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在那期间,他除了亲自上阵,组织并参与局部反击作战之外…
剩余的时间,便一直待在茕坻之中,一刻不停地分析实时战局,并拟定下一步的行动策略……
那两天,他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一直待在……茕坻之中……该不会……!”
结合此前关于茕坻的种种信息,蓝若溪似乎猜到了些什么,不禁心头一凉。
“……当时,夕郦想要赶在宗缘的援军由南入城之前,包围并攻占茕坻……
发觉这一点后,洛大哥便对我们,下了他的最后一道命令——”
马北邦的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哽咽道:
“‘将茕坻内的所有人,疏散至城南待命’……!
军令如山,当时…
我们也来不及多想,只管尽快组织各层的职员撤离……
而当所有人都已安全离开之后,我想要向洛大哥复命之时,才忽然发现…
洛大哥他自己……却选择了留在茕坻……!”
“……!”
听到这里,木筱英回想起了一个多月前,桦自仪曾经对她说过的,关于茕坻的话语——
“无论什么时代,这座城市的每一任‘城主’,都会选择在这里办公,直到卸任或身死……
这或许…是他们最后的不屈吧……”
最后的…不屈么……
这位洛坚洛城主,不失为一位勇士……
只可惜……
有勇无谋,只知奋勇前进,却不知当退则退……
这样想着,木筱英轻轻摇了摇头。
“当夕郦发现【武联】的支援已经近在眼前,令他们来不及占领茕坻之时…
不知是上级下达的指令,还是阵中之人临时起意,他们…
竟决定毁掉茕坻……!”
酒杯在马北邦的手中被捏得嘎吱作响,他咬着牙,表情痛苦地继续道:
“延绵数百年历史的古楼,孑茕人的骄傲,就如同…
一件脆弱易碎的瓷器一般…
被一发普普通通、毫无感情的炮弹,炸去了它的大半个身子……!
而一同被夺走性命的,还有坚守在茕坻之中的洛大哥…
以及他的助理、更是他妻子的于经策于姐……!”
说到这里,马北邦的身体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的表情,也因强忍着悲伤而有些扭曲,泪水更是在他的眼角不断打转。
“这也…太过分了……!”
蓝若溪已不知不觉间潸然泪下。
“那洛姐姐她……岂不是很小就……”
“……那一年,缘笙她不过十一岁……
然而,城主意外身死,他的子女就不得不顶上位置,这也是孑茕的传统……”
马北邦捂住了自己的脸,抽泣着说道:
“我们也…别无他法,只得将…
一个刚刚,在战争中失去双亲的孩子…
强行,推到了那个位置上去……!”
“……”
静静听着这些自己早已基本了解的背景故事,芦叶看了一眼白天的表情——
有几分悲伤,亦有几分意外。
对此,芦叶不免在心中暗想:
小白,你小时候明明在战后跟着[青龙]那家伙来过一趟…
当时是只顾着“调戏”洛缘笙,而完全没关心人家身上具体的故事是吧……
这时,隔壁桌的桦自仪走近芦叶,对他小声道:
“言夜,洛城主她刚才似乎端着酒杯、独自离席了。
虽然应该不会有什么情况,但谨慎起见,你要不要……”
明白了桦自仪的意思,芦叶将左手短暂贴于地面后回应:
“……洛城主她现在,正一个人待在厨房那边。我过去看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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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现在,芦叶没想到自己方才一进厨房,就会被洛缘笙扑倒在地。
“小夜,你说……
白天她是不是,呜……不再愿意像以前那样,站在我的身边了?
呜呜……她已经,不在乎我的死活了吗……!”
“……怎么会呢,洛城主,你想多了。”
糟糕…!
都怪小白对洛缘笙太冷淡,人家现在开始不信任你了啊……!
自己得想个办法,在这里挽回好感才行——
这样想着,芦叶在脑中,飞速梳理好自己在孤城线里对洛缘笙的全部了解,准备开始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