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前，邢海涛才嘱咐过我，要注意说话的方式方法，可我还是没能把持住，在市委办主任的引导下，我将一些不切实际，大搞、特搞形象工程，来赚取政治资本的领导，指责了一通：“塞北乃是安市的文化区，塞北腰鼓曾登上过亚运会舞台，剪纸艺术被奉为国礼，赠予了诸多国际友人，大秧歌和民歌不止一次出现在了央视春晚，塞北理当大力发展黄土文化产业，来富民强县才对。而石油开采权，早就归属了省政府，地方只能享受利税分红，看似有近百亿元的产值，实则跟塞北区政府连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不仅如此，石油炼化企业集中分布在林市和省城，塞北区连围绕石油能源发展工业的机会，都不会有，请问，塞北打造工业园区，以什么为依托呢？毫不客气的讲，在一无能源支持，二无交通运输的塞北，打造工业园区，无异于是在沙漠里修别墅。别说让那些精明的商人，来塞北投资了，就是我这样的半吊子经济学家，也不会拿钱去塞北打水漂。”

    “郑启同志，仅发展文化产业，能维持塞北的财政支出吗？”

    市委办主任出言不逊，我也没跟他客气，直言不讳道：“那就要看怎么支出了？动不动就拿出几十亿，来打造毫无前途的工业园区，那肯定是不能了。”

    许景年与龙泉湾代表座谈的目的，是要了解“线上农场”的发展前景，和龙泉湾景区的建设情况，不曾想，市委办主任却将话题引到了打造工业园区上。

    我脑袋一热，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居考证，塞北境内有仰韶文化遗址十二处，龙山文化遗址一百六十余处。说明远在万年前，先民们就知道，塞北是一块易居的风水宝地。虽然塞北区地貌复杂多样，沟壑纵横，梁峁遍布，但境内有杏子河、西川河、小川河、小沟河与双阳河五条水域，形成了五条百米宽的川道。相较于山地，这些川地更适合推广盆栽业。塞北境内生长着一种叫地角的植物，能降低羊肉的腥味，增加羊肉的鲜味，这是塞北区发展养殖业的优势。若塞北区政府能将境内的仰韶文化、龙山文化和革命遗址加以修缮保护，形成有效的旅游业，依托地形大力推广棚栽和养殖业，科学引导塞北文化产业健康发展，足以让塞北区在册的16.3万人民，过上好日子。”

    市委办主任听完我的话，无喜无悲，让我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许景年给我投来了赞许的目光：“郑启同志，‘线上农场’已经初具规模，龙泉湾景区建设也接近了尾声，如果，我是说如果，安市政府给老城区的旅游景点，腾出了发展空间，你有没有信心，再打造一处像龙泉湾景区这样的旅游景点呢？”

    “有。”

    “哦？”

    “杨家岭革命旧址？”孟建国一听杨家岭革命旧址，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许景年察觉到孟建国的异样眼神后，仰了仰头，示意孟建国有话直说。

    孟建国扭头看向我，讪讪而笑：“郑启，我对七大遗址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就景区规模而言，礼堂旧址加上伟人故居，也不足龙泉湾旧址的一半大小，留不住游客，无法形成有效的旅游产业链呀？”

    “扩建。”

    “扩建？怎么扩建？总不能伪造景点吧？”

    “孟局长，您是我的直接领导，由您坐镇指挥，我哪敢伪造景点呢？”

    怎么说，孟建国是我的领导，他提出了疑议，我自然得谨慎回答，思索之下，我起身给孟建国添了些热水，想着只给孟建国一个人加水，多少有些做作之意，于是，我便给与会的同志们，一一添加了热水，而后落座道：

    “为了总结以往的革命经验，争取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我党于1945年4月23日，在杨家岭大礼堂召开了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这次大会使全党在组织上达到了空前的团结，是我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召开的，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也正是这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确定了我党的政治路线，在我党的领导下，中国工农红军打败了侵略者，解放了全国人民，建立了一个全新的新民主主义国家。不仅是因为七大在民主革命史中，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我们才要客观的保护修缮遗址，而是发展旅游业和修缮文物古迹一样，决不能弄虚作假。我说的扩建，是在杨家岭周边新建一座十七大展馆，并非是要改变杨家岭遗址的原貌。如果经济条件容许的话，还可以修建一座二十七大展馆……”

    “二十七大？我说郑书记，十八大半年后才召开，你要建二十七大展馆？”

    不等我出言反驳，许景年扭头瞥了眼市委办主任，轻敲桌面道：“周主任，让郑启同志把话讲完……”

    也是纳闷了，这市委办主任三番五次出言打断我，定有蹊跷，可我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找出原因来。

    在我的印象里，我只是在龙泉湾景区里，见过市委办主任一面，但那日工地出事时，我并未与市委办主任说什么呀？

    可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也不好问明原由，我只好硬着头皮道：“之所以要修建十七大展馆，是因为七大与十七大之间，间隔了半个世纪。在这五十多年里，我党带领中国人民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摸索出了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新进十七大展馆，一来可以增加游客观光的时间。二来，可以让游客深刻体会，我党在这五十年里，为中国人民实现伟大复兴做出的卓越贡献。三是，要让来安市旅游的中华儿女们明白，现在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我们必须要发扬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优良作风，努力学习，认真工作，为实现伟大复兴，奉献自己的力量。”

    我的这一想法，并非是空穴来风，早在去年，我就对安城的革命遗址，逐一做了详细的规划，当时只是为了巩固企划一组组长的位置，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说完修建十七大展馆的目的，想着让听政席上的领导们沉淀沉淀，我再接着讲，岂料端在手里的水杯，还没递到嘴边，市委办主任再次出言道：“那你修二十七大展馆，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我并未急着回答市委办主任的话，喝了口水，看向孟建国道：“孟局长，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能增加游客们在景区内的逗留时间了？”

    孟建国点了点头：“十七大胜利闭幕，距现在也就五年时间，想要围绕大会议题建一组展馆倒是不难，但依旧无法让游客在杨家岭景区待上一天时间呀。”

    我也是乐了，刚还说半天，怎么突然改成一天时间了呢？

    忽而一想，安城也就枣园、龙泉湾、杨家岭、王家坪和西北局旧址这几个相对大一点儿的景区，孟建国身为旅游局局长，自然知晓，想要形成有效的旅游产业链，就得将游客留在景区三天的道理。

    或许是因为我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吧，不得我解释，市委办主任像是抓到了反唇相讥的时机，不咸不淡道：“孟局长，人家郑书记不是要在杨家岭景区建二十七大展馆吗？”

    也是邪了门了，我始终想不起来，究竟是哪儿得罪了市委办主任，他非要跟我过不去，就连许景年出言提醒，他也不肯收敛，说实话，我真想出言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