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手机存储卡里的CAF文件,毁掉的不仅仅是我的三观,还有信任。
这些年,我从未怀疑过身边人,也就没想过他们接近我的目的,如今,我不得不去留意走近我的每一个人。
吴磊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背着自家媳妇借给了我一万元,顶着压力将我推荐给了刚刚升为主管经济的副市长——顾德安,却从未向我提过任何要求,且两次前往龙北就职,分享喜悦的第一个电话,都打给了我,绝无害我之心。
我穿的衣服、用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等生活用品,大多都是庾嫣买的,她像女儿般照顾了我父母两年多时间,借我母亲之威,隔三差五的敲打我,生怕我犯错误,若非要说她对我有什么企图的话,那便是想做郑家儿媳妇。
否则,她也不会在我落魄时,把买嫁妆的钱,借给我去捣腾烟花爆竹。
任俊梅对我的好,多半是来自于经济上的帮助,对她一个亿万富翁来说,三五十万算不上什么大钱,况且她了解我的为人,认定我不会贪图她的钱财,同时,也看到了我和李灿的潜力,这才卖掉名下所有产业,转投给了李灿。
从CAF录音来判断,徐老五之死,或多或少跟任俊梅有些关系,可身为记者的白雪,为何不选择报警呢?
难道只是因为任俊梅知道她怀孕的真正原因吗?
事关枣园凶杀案,不好直接问任俊梅——白雪怀孕的事儿,思来想去,我还是给李朵打了个电话:“朵朵……”
“哥,你,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朵朵,你……你能不能帮哥查一下白雪的就诊记录,看看她流产时,怀孕多长时间了?”
“哥,你这是……”李朵曾是妇产科里的护士,在白雪意外身亡后,我提出查阅白雪的就诊记录,意味着什么,李朵心里跟明镜似的,犹豫片刻后道:“调取白雪的就诊记录,需要提供白雪的死亡证明,和你的身份证,以及你俩的结婚证复印件,或公安局出具的相关证明。”
“好,哥这就发给你……”
“哥,你的身体究竟恢复的咋样了……”
“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哦对,朵朵,我调到发改委工作了……”
“这,这么说,你提副处级了?”
李朵已然成为人妻,且又有恩于我,在没有搞清楚害死白雪之人的真实意图前,与李朵有太多交集,势必会给她带来麻烦,所以,我只能隐下心中的感激,疏远李朵:“朵朵,你听哥把话说完,无论谁问及你——白雪怀孕的事儿,你都得保持沉默。还有,有人提到咱俩的关系时,你留个心眼……”
“哥,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朵朵,好好跟孙凯过日子,不必担心哥,等哥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儿,自会去你家看你和孙凯。”
说到朋友,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胖墩俩口子,胖墩为人憨厚,可脾气却不小,知道白雪意外身亡另有蹊跷,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王萌能嫁给胖墩,正是看准了胖墩的憨厚老实,若胖墩真出点儿啥事儿,可不好给这位善良,而勤劳的甘肃姑娘交代,所以,我并没有把即将要做的事情,告诉胖墩。
知道我在调查白雪死因的人,只有庾嫣、李朵和孙淼三人,李朵与我关系匪浅,且已成为了人妇,绝不会把此事透露给旁人。
庾嫣是白雪的表妹,又是人民警察,以她的性格,断不会把调查白雪死因的细节,说于他人。
孙淼尚不清楚我手中握有白雪的手机录音,她不一定会和任俊梅提及此事,这段录音并不涉及其他人,查清白雪怀孕的事情后,倒是可以拿这段录音来试探一下孙淼。
“郑主任在吗?”
“请进……”快下班时,办公室小李给我送来了一沓资料,二十多份文件中,有半数是国家新出台的政策法规,少部分省政府的规划部署,和安市市直单位递交的申请报告。
我分管基础设施发展、投资和重点项目申报,及安全生产工作,而小李呈给我的资料中却有一份“成立行政审批局”的报告。
在我的印象里,杨延林副主任分管办公室、体制改革综合科、信用建设科、区域经济科和市信用中心,负责保密、信访、政务公开等工作。
这份报告理应交给杨延林才对,莫不是小李搞错了?
“小李,这份报告应该是分发错了吧?”
“这是韩主任……”小李看到文件名后,明显的愣了愣,而后忙赔不是道:“对不起,郑主任,应该是我搞错了。”
“无妨,工作嘛,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是是是,下次我一定注意。”
从小李戛然而止的话,和拘谨的面色来判断,他并未看过这些文件,而是办公室主任韩晓鹏让他将这些文件送到我办公室来的:“小李啊,我刚调来发改委工作,不熟悉新的工作环境,还望你多多关照呀。”
我说着,起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包茶叶递给小李道:“本打算去各科室转转,和同事们熟悉熟悉,没成想刚挂了顾市长的电话,邢副市长又打来电话,询问我的身体状况。这是组织部付科长,送给我的茶叶,你拿去喝吧……”
“郑主任,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我……”
“就一包茶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哦对了,我约了苏文明和各科室负责人,周末一起吃顿便饭,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和你们韩主任一起来热闹热闹……”
“不不不……”不等我把话说完,小李连连摆手道:“郑科长,您请的都是中层领导,我一个小文员,去了不合适……”
“小李,只是吃顿饭而已,有什么不合适的?”
“郑主任,谢谢您!还是算了,那么多中层,压力太大……”
小李抓握茶叶的手,抖了又抖,我也不好为难他,打圆场道:“那好,改天我单独请你。”
“谢谢郑主任……”
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是韩晓鹏有意将“成立行政审批局”的报告,夹在分发给我的文件中,让小李送到了我办公室,不难看出,韩晓鹏是要给我制造麻烦。
罢了,初来乍到,不宜太过招摇,加之又有白雪这档子事缠身,我实在没心思跟一个办公室主任“掰手腕”。
我的退让,并未换来善意的回馈,韩晓鹏不但没来参加我组织的饭局,反而在星期一的例会上,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塞北区政府提交的“扩大周川工业园区报告”。
本以为他说说也就罢了,没想到,杨延林居然也附和道:“周川工业园区,不仅是安市境内最大的工业园区,更是我市工业项目的亮点工程,扩大园区的申请报告,递上来都一个星期了,怎么没有送呈省发改委呢?”
一把手邓怀军还没表态呢,韩晓鹏和杨延林一唱一和,便给我开起了批判大会,不接招吧,难免让在座的中层干部小看我,接招吧,我真不愿意再得罪人了。
就在我思索要不要出言解释一下时,韩晓鹏接过杨延林的话茬道:“这得问郑主任,郑主任是分管基础设施发展、投资和重点项目申报工作的领导。”
前两天吴磊才告诉我,他这两年脸皮厚了不少,多半是在说我脸皮薄,意在提醒我遇事要冷静,切勿上头,我这两天刻意的试了试,你还别说,脸皮放厚的好处还真不少。
首先不会惹人,其次是可以静下心来思考应对之策,至少不会出口就落入对方布下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