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不能吃麻辣小龙虾。”
段明渊几乎不假思索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女孩的身体每况愈下,医院只会为她提供营养餐。
白粥和水煮蛋,再配上一些咸菜,口感平淡无味,却对她的身体有好处。
在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仁慈医院一共进行过七次专家会诊,他们动用了一切资源,请来了最好的专家,自从女孩入院的那一天起,她就配合做了无数次检查,可即便如此,却依旧没有人能诊断出她究竟患上了什么疾病。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正在缓缓走向死亡。
在这种情况下给她吃麻辣小龙虾无异于要了她的命。
那时的段明渊也只能隐约觉察到病症似乎来源于女孩的大脑,存在于她大脑里的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迅速汲取着她的生命能量。
可他并不是专业医生,也找不出任何医学理论来支持自己的想法。
御狩庭也多次向仁慈医院反应了段明渊的发现,专家们多次扫描了女孩的大脑,却始终没能发现任何异常,直到最后,脑科的大专家也只能充满了挫败感地表示,也许正在夺走女孩生命的并不是医生上的病症,而是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死亡都能用医学解释得通,他们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女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也许只有几天或是更短的时间。
段明渊则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女孩的生命能量已经寥寥无几,当仅存的能量被消耗一空时,死亡就会降临。
因此,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重构女孩的大脑,祈祷这种近乎于格式化的方式能解决她的病症。
“呜,明渊哥是骗子!”
女孩的包子脸更明显了,她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用辈子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眼神却又在偷偷打量着段明渊,在视线碰撞的刹那便飞快得闪躲开来。
九月攥紧了双拳,身子微微颤抖,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高血压了。
等离开了“深层记忆”,她可能也需要明渊先生为自己诊断一下。
可即便高血压都快要犯了,九月却依旧敬业地履行了心理医生的职责,存在于她脑海中的某一段记忆也被唤醒了,“我知道她,云笼市曾经出现过一位‘小先知’,只可惜英年早逝,十几岁的时候就患了重病死去了。”
这就是猎人们如此重视女孩的原因。
对于御狩庭而言,她是最重要的情报人员,任何组织都需要一位能够帮助他们预见未来的人。
因此女孩患病以来,他们便动用了一切医疗资源。
“是‘黑泥’。”
时隔多年,故地重游,段明渊从未来找到引发病症的原因,只可惜,这个答案似乎来得有些太迟了。
女孩已经死了,御狩庭也在她死后几年时间解体,许多她昔日的战友都成了被仇恨淹没的复仇者。
他们所组建的『忘虚』成为了臭名昭著的恐怖组织。
“‘黑泥’赋予了她预见未来的能力,同时也在蚕食她的生命能量,以她当时的生命能量并不足以支撑到‘黑泥’完成共生的阶段,这解释了所有症状。”
段明渊望着床上仍在赌气的女孩,如果是现在的他,或许能找到将“黑泥”的意志与少女分开的方法。
“如果只是单纯的重构大脑是行不通的。”
尽管知道记忆中的自己无法听见他所作出的诊断,但他却依旧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而记忆则仍在进行着。
两人僵持了片刻,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似乎退让了,她说道,“那,你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故事?”
“要那种精彩的,和邪祟有关的故事,最好情节跌宕得和漫画书一样。”
高中时的段明渊面对这个要求沉默了好半晌。
他从来都不擅长讲故事,这样的缺点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这个要求对他来说要比对付那些危险的邪祟困难得多,然而当他对上了女孩殷切的眼神时,到了嘴边的拒绝被咽了回去,也正是在这一刻,他灵光一闪,忽然间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在某个小众灵异网站上读到过的短篇。
《死者苏生》,以近期失去博主为切入口,通过四名大学生的视角讲述的故事。
神秘宗教,狂热的信徒,还有由人体残肢拼凑出的扭曲怪物,或许这些猎奇的元素能勉强梳理出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病房里很快就只剩下段明渊讲故事的声音。
好在,他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必须要把那篇拿出来也能记得其中的情节。
当故事走向尾声,最后一名大学生永远地消失在废弃建筑工地,而诅咒还将继续时,女孩终于皱起了她秀气的眉毛,“就这样结束了?”
“嗯。”
高中时的段明渊点了点头。
这就是《死者苏生》的结尾,一个没有任何希望可言,充满了致郁性的结局。
“我觉得这个故事太黑暗了,一点都不热血。”
女孩做出了点评。
她看起来并不喜欢这个故事。
在那些危机降临时,她就一直期待着会有英雄从天而降将他们从危险中拯救出来。
这便是御狩庭一直以来的事业,可直到最后,也没有英雄出现,那四个大学生就这么永远地死在了废弃的建筑工地里,就连尸体也不会被人发现。
“如果有人去帮他们就好了。”
“评论区里也有很多人是这么说的。”
段明渊说道,他尝试将话题引回正轨,“关于大脑治疗的方案,还需要你同意才能继续下去,这是一项风险很大的治疗手段。”
“不用了。”
女孩摇了摇头,“我已经能听见它的声音了,所以,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它的声音?”
高中生的段明渊立刻问道,“谁的声音,你详细描述一下。”
“好啊,但是有一个条件。”
病床上的女孩故作振作道,还向他挤出了一抹微笑。
“什么条件。”
“我想喝酸奶,你帮我从楼下的超市里买一杯草莓味的酸奶我就告诉你。”
段明渊欣然同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至此,回忆戛然而止。
再回过神时,恍惚的九月已经回到了公馆,她正盘腿坐在公馆卧室的大床上。
“这是好事。”
她也挤出了一丝笑容,“至少说明‘黑泥’并没有附着在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