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呼延挽吉轻声开口：「别看了吧。」

    “放。”

    呼延挽吉深吸一口气：「哥……」

    “我说，放。”

    「你闭上眼别看了。」章雨的声音小有些小，不像是对贺枫说的，等到那个人退开些，章雨柔声道：「那我开始了。」

    贺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面带笑容的人们：“嗯。”

    那个巨兽的能力比贺枫想象的还要强大。

    先遭难的是一个小姑娘，丸子头，圆脸杏眼，十分很爱笑，贺枫记得她叫项羌笛，很爱睡觉。

    小姑娘胆子可大了，也挺厉害的，还是小队长呢，经常带领着她那一组的玩家们在副本里大杀四方，而且在认识她之后，贺枫就没见过小姑娘哭。

    可是现在他看到了。

    小姑娘的身体被踩烂，仅剩的上半身掉落在一边，鲜血染红地面，小姑娘眼中无神的看着天空，眼角溢出泪水。

    她在生命的最后呢喃，说的却是一句对不起。

    贺枫迈开步子，他的身形一晃又很快稳住。

    青年一步又一步的走向项羌笛，最后跪坐在项羌笛的面前，垂着头，一言不发。

    “贺哥！你不知道嘞！我小笛子那可是牛坏了！等我给你表演一个，项羌笛倒拔垂杨柳！”

    “贺哥贺哥，你跟沈哥那什么过吗？啊？没有？天，切，切！”

    “贺哥，要是回家之后，我一定要先炫一碗酸辣粉！吸溜！我口水！”

    “贺、哥…对不起……”

    ‘没能坚持到最后。’

    ‘没能，活着回家。’

    小姑娘的一颦一笑迅速映刻进贺枫的脑子里，他咬着牙承受着这种疼痛，额角青筋暴起。

    「贺哥，你还好吗？」章雨担心的询问出声：「要不还是跳过吧。」

    “放！”贺枫咬紧后槽牙，他闭着眼睛说道：“别管我，继续。”

    记忆再次波动，37个人的灭门组织一个又一个倒下，最后只剩下22个人。

    巨兽终于承受不住攻击轰然倒地，还有余力的贺枫与沈自书合力将其击杀，这一战终于结束。

    怀里的人吐血不止，呼延挽吉抱着萧牧，眼泪一滴又一滴的落下。

    “别、哭。”萧牧开口，他感知不到自己的下半身，猜测应该是脊椎断裂导致的，他喘了一口粗气：“达瓦，我的达瓦、”

    “够了，够了。”呼延挽吉的心都快碎了：“萧牧，别说了，够了。”

    “达瓦、”萧牧咯了一口血，他软软的靠在呼延挽吉的怀里，整个人的生机迅速衰退：“不哭，我是你的妻，我死后会、会去到那个圣山里。”

    “所以，达瓦，活着来见我。”

    这一句话像是最后一击，贺枫被它压弯了脊梁，他捂着胸口跪伏在地，温热的眼泪一颗又一颗的涌出眼眶。

    被藤蔓包裹的房间中，本该熟睡的青年急促喘息起来，他落着泪，迅速打湿沈自书胸腔的衣服。

    不哭了。

    沈自书闭上眼，他将青年抱的更紧了一些，头埋进贺枫的颈窝。

    这不是你的错，不哭了。

    太阳穴传来尖锐的痛楚，贺枫咬紧牙关将痛呼憋回肚子里。

    萧牧，项羌笛，楮魏，崔妄，秦暖，丁北凡，袁笙，叶迦蓝，妄植，沙玉，秋褚，尺素，朱沁春，越重，赵思欢。

    每一个人牺牲的人，贺枫都记起来了，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性格，与他们相处的，所有的一切，贺枫都记起来了。

    沙玉外号叫小鲨鱼，是一个很帅的女孩子，她一头短发十分干练，性格有些慢吞，很喜欢吃酸的东西，进入游戏的时候带来的就是一包酸杏干。

    灭门组织的众人常说，小鲨鱼反应迟钝得好好看护着。

    可就是这样一个慢慢吞吞，反应迟钝的人在关键时刻为同伴挡下致命一击，自己殒命于此。

    丁北凡是一个很温柔的小男孩儿，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天赋技能是治疗系，为了救其他人，他硬生生将自己的生命力耗光，一头青丝变成白发，最后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眼里再也不会亮起星星。

    袁笙的头掉了，小姑娘最爱美，可她的脸上满是血污，身体与头颅离得很远，远到记忆中的贺枫拖着残躯一步又一步的走了十几分钟，才将小姑娘的头与身体放在一起。

    灭门组织牺牲15个人，却没等来那个胜利。

    恐怖游戏损坏97%。

    还没休整好的玩家们被强行送进副本，恐怖游戏系统通过提前制造的分号机逃过一劫。

    它苟延残喘，将类人机械回收准备再次制造。

    它不能死，也不会死。

    至于这个怪物。

    小正方体动作一顿，它扭头看着已经被玩家们击杀的怪物暗自暗自松了一口气。

    在它同化那些平行世界里被残害的一角时总能遇到一些冥顽不灵的人，那些人慢慢聚少成多，成为一个连它都无法处理的东西。

    幸亏它机灵，在被击溃前将这个东西放了出来，不然今天他怕是要死在这儿了。

    呵，人类还是愚蠢。

    恐怖游戏系统潜进地下，它看着空中漂浮的巨大正方体，伸就机械手轻轻拍了拍。

    看来制造分号机的决定是对的，只要它的核心在分号机上面，不论如何杀死它都不会影响到它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我只剩下你了。」恐怖游戏系统贪恋的摸了摸分号机：「别害怕，你只需要待在这儿，我会保护好你的。」

    巨大的正方体像是听懂了恐怖游戏系统的话，它震颤起来，十分开心。

    至于那些玩家们。

    恐怖游戏系统不屑一笑，既然选择反抗，那就尽可能的反抗到底吧。

    22个人被分散到四个不同的副本，幸好一切顺利，他们全都平安归来，只不过他们像是失去了微笑的能力，一个又一个沉默。

    容接体持续运作，沈自书看着面前屏幕上的数据发愣，指尖不自觉嵌进掌心的肉里。

    在被送进副本前，恐怖游戏损坏值97%，在他们走出副本之后，恐怖游戏损坏值80%。

    恐怖游戏系统还活着，它还在持续挣扎。

    带血的指尖迅速在透明键盘上敲击，数据编程不断启动那些自毁程序，恐怖游戏系统同时开始反击。

    整个大厅里只有沈自书敲动桌面的声音，玩家们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强撑着打起精神，等待下一步指挥。

    经过一系列的排查，沈自书击溃恐怖游戏系统的屏障，再次将主空间的信息传输到玩家们面前。

    他发现在主空间的地下有东西持续作用，信息处理量与恐怖游戏系统基本相同。

    “它将主空间在设置成与副本相同的环境。”沈自书冷着脸：“我们可能没那么容易靠近。”

    “那也得靠近。”呼延挽吉道：“我们与它，不死不休。”

    “对！”

    其余人一起喊道，他们坚定的奔赴那个终点。

    “一生之敌。”贺枫敛眸，目光里满是凌冽：“不死不休。”

    自毁程序进行强制启动，恐怖游戏数据损坏81%。

    玩家们握着武器，再次踏足那个主空间。

    这里的怪物似乎没有能力的上限，它们也好像没有智慧，从头到尾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撕碎这些人类。

    可人类不是供它们摆布的洋娃娃，玩家们举起武器，所有人在短时间内达到了SSS+，已然是最强战力。

    恐怖游戏系统与玩家们对抗着，谁都不会后退一步。

    缠斗了一个月之后，恐怖游戏数据损坏86%。

    灭门组织幸存20人。

    这一次死去的是一对龙凤胎，全心与全意。

    两个人总是吵吵闹闹，因为一点点小问题都能吵上一个星期，甚至吵架的时候还能翻旧账，吵的更加厉害。

    全心总是说她最讨厌全意，可是在副本里，哪怕被折断手脚，她也没有说出全意的位置。

    全意总说当时妈妈只生他一个就好了，可是在全心被折磨死之后，全意没有任何犹豫的与怪物们同归于尽。

    他的自爆杀死了很多怪物，恐怖游戏数据损坏一口气跃到90%。

    在赴死之前，全意笑着跟贺枫讲，全心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小女孩儿，他是哥哥，他得保护全心。

    他的妹妹怕黑，现在没准在哭，所以，他得去陪全心。

    贺枫没拦，他知道自己拦不住。

    全心全意，他们两个人分不开。

    这个自爆也给玩家们心里埋下了种子。

    只不过谁都没有说出口，他们知道，这件事情贺哥不会同意。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贺哥是来不及拦他们的。

    第一个这么做的是娄阳，他被怪物按倒在地用来威胁贺枫，贺枫自杀，于是，在贺枫发觉不对的祈求中，娄阳毫不犹豫选择自爆。

    恐怖游戏数据损坏91%。

    灭门组织幸存19人。

    这也是贺枫第一次对同伴们冷脸，他红着眼睛说哪怕他去死都不希望玩家们以自爆来保全他。

    “这个组织不是没了我就不能继续了。”贺枫语气里满是恳求，他有些低声下气的说着：“就算我死了你们还会反抗，所以别这样，好吗？”

    “可是哥。”俞启明笑着道：“你最厉害了，与其让我们留下，不如你继续前行。”

    “对啊。”

    玩家们七嘴八舌的劝，说什么的都有。

    借口越来越扯，玩家们不顾贺枫红起来的眼眶哈哈大笑。

    他们从来不提，对于死亡他们也是惧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