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在眼中蔓延,像墙上纸上的墨水被雨水打湿后,洇开来,模糊了一片。
尖锐的石头没有刺进付离的皮肉,如果是匕首呢?
他急急忙忙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想验证的心迫在眉睫。火红的皮肤在达到新的深层次后,发生退化。
锋利的匕首对准胸口,付离下意识的咽了口水,不知何时,口腔已经被苦涩的血浆充斥,分泌不出任何唾液。
在他疑惑的眼睛中,匕首闪烁的铁色如一道寒光锲下。然而,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铜皮铁骨,他的耳膜被一股巨大的枪声刺破,匕首被打飞。
他猛然睁开眼睛,虎口还在震动,身上的火红色皮肤已经褪去,消失得一干二净。
唐云意从墙头飞身而下,把匕首踢得远远的。揪起付离的衣领,狠狠打了一巴掌,“啪”的一声,把付离打懵了,三花猫从枝头露出一颗受惊的小脑袋后又缩回去。
“谁叫你自杀?你有脸自杀?”,付离被推倒在地,剧烈的疼痛传来,他的视线随之颤抖,唐云意在他眼中抖成残影。
付离彻底愣住了。天降无妄之灾,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唐云意一个嘴巴子过来,把他打懵逼了。
“我没自杀”
“你胡说,我都看见了。技不如人并不足为耻。等我有空,我们去禁地看看……”,破了无尸命案之后,他要去红衣金灵卫的坟冢禁地一探究竟。
唐云意的声音在付离的耳朵里变成嗡嗡的蜂鸣。
“付离”
在唐云意的呼唤中,付离笔直的往后倒去,陷入黑暗的深渊。
唐云意看着血淋淋的两人,掏出信号弹。在附近巡逻的金灵卫不出一刻钟赶到。
“云意”,满地的狼藉让封令月惊愕。房柱倒塌,地面、墙上布满沟壑,还有触目惊心的血泊。
“他们寻上门了”,唐云意的思绪飘到了前往北方的唐云倾。
卢夫子带领一众学子,身后跟着一脸被哄得傻乎乎的老鱼,再过几天,他们即将踏进一望无际的草原。
山间破庙,倒塌了一半,只剩下一半堪堪抵住风中强烈的夜风。
恐有山雨来临,学子们协力维修好半边宅庙,夜幕如巨兽的血盆大口,吞噬了光线,屋内点起了篝火,山风沿着缝隙吹进来,柴火爆发出火星,火苗摇摇晃晃的往老鱼方向吹。
山风送来了野兽的骚味,时而清冽,时而浓臭。
“好臭”
老鱼率先受不了,奈何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雨,他焦躁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卢洲白在火旁盘膝坐下,火光映在他的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
过上临时架起的三脚架悬挂一个小小的铁锅,锅里的白粥发出氤氲的白气。
“好臭”,陆续有学子不耐烦了。
唐云倾往篝火里添了一把柴火,火势骤然加大,剧烈的光线照得庙内亮堂堂的。庙的中央摆放着一座年久失修,布满灰尘的雕像。面目狰狞,神情盛怒,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栩栩如生。唐云倾收回视线之后,又猛然抬头。刚才……他好像见到眼珠子动了一下,等他第二次看过去的时候,一切泰然。
一定是他这几日连续赶路,出现了幻觉。
“我们离北陆越来越近了。草原上饲养的牛马羊散发的骚味随北风而下”
唐云倾在卢夫子的身侧坐下来,有些疑惑,有些迷茫,还有些诡异。
“夫子,北陆信仰天神,地处野蛮之地,人未开化。两百多年来,不曾与大周交流,我们的儒家之学,在这里能行得通?”
卢夫子举着下颌短须,笑了起来,“两百多年前,北陆和大周曾结过秦晋之好,女帝之子夭折之后,后续无人,大周江山才落到陛下一脉”
唐云倾蓦然抬头。这一历史仿佛被人抹掉了一样,“夫子,史书上……”
“书上没有,被人抹去了。但是先祖张太白留下来的手札里记载,女帝统一,建立大周,次年与北陆结秦晋之好,第三年,女帝幼子出生,随后不久夭折,女帝悲伤过度,十年后陨于太雍宫”
“没有死……没有死”,将头伸出外头的老鱼突然捂着头叫起来。他残缺的部分记忆在他的脑海里闪烁,他抱着头,缩在墙角里呜咽起来。
众学子纷纷看向他,带着不解。不明白,夫子为何同意让这个邋里邋遢的人跟着他们。
“老鱼”
在唐云倾的安抚下,老鱼逐渐恢复正常。唐云意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在老鱼的脸上逡巡。老鱼的脸上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害怕、自责的神情。
“老鱼,你是不是北陆人?”,老鱼一半身形似北陆人,褐色的眼珠,微卷的头发,深邃的五官,这些症状在他身上似乎又形成隐性,不仔细观察,分辨不出来。
“你说我是就是”
唐云倾问了个寂寞,回到篝火前拨动柴火。
“粥熟了”
橙光色的光线下,老鱼抱着一碗白粥,若有所思,“若是能来一只烤羊腿,再来一口烈烈的烧喉酒,就好了”
“老鱼,你说什么?”
老鱼疑惑了,“我说什么了?”
唐云倾脸部肌肉控制不住抽动起来。
喝过粥之后,学子们以地为床,一天的疲惫在沉睡中消解。
山风如同一只手臂,推开了门,悄无声息。火光被吹得朝一个方向扑。
山风里携带凉凉的凉气弥漫整个空间。唐云倾在一阵寒冷中苏醒过来,寒气渗入衣裳,掠起一大片鸡皮疙瘩。
唐云倾朦胧着睡眼,伸出手去扒拉被他当作枕头的包袱,试图从包袱里抽出一件衣裳御寒。
空间内的温度在下降,“咔咔”的微弱声音传来,这是空气里水分凝结的声音,唐云倾顿时清醒了起来。
冷,非常冷,如处冰窖一般的冷,又是一种非常诡异的冷。
竖起的耳廓突然捕捉到了什么,阴影在头顶上掠过,唐云倾抬起头,瞳孔骤然放大。巨大的雕像竟然在黑夜里活了过来,黑白分明的眼珠动了起来,挥舞手中巨钺,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