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爷爷？？”

    冰冷的触感，吓了孩子一跳。

    他惊慌的呼喊着爷爷，一遍又一遍。

    他想要把爷爷叫醒，声音越来越大。

    可爷爷却再也没了回应。

    只是安安静静的睡着。

    孩子有些惶恐的上前，扒拉开爷爷身上用来隔绝的尘土。

    直到摸到了爷爷，藏在衣服下的手。

    那手说不出的僵硬，和石头一样，似乎早已冻结。

    混迹在边境城市的孩子，终究不是温室的花朵。

    他似乎猜到了许多，又似乎是不肯承认。

    只是固执的叫着爷爷，手上帮着爷爷搓动。

    试图为爷爷取暖。

    一直到泪水滴落，连成了串。

    成串的泪水啪嗒啪嗒的掉落，落在了他的手上。

    然后又经由他的手，流淌在爷爷的手上。

    那泪水，明明在他手上的时候，还是热的。

    可落在爷爷手上时，却很快没了动静。

    迅速的凝结，冻成了冰。

    “爷爷......”

    “爷爷，你醒醒啊......”

    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远。

    孩子忘记了此时此刻，也忘记了此处此地。

    不知哭了多久，孩子哭的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一道突兀的脚步声，却猛然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厚重。

    以至于身后的那个存在，每走一步。

    就像是重鼓一般，敲在了他的胸口，锤在了他的心脏。

    孩子猛然间想起了，他们所处之地。

    也想起了，那些身后的蛮族。

    他不敢转身，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如同黑洞一般将他的意识侵蚀。

    让他几乎再做不出任何的思考。

    “他死了。”

    身后的存在，停下了脚步。

    孩子能感受到，那人的呼吸是如此的粗重。

    对方的影子，照过了自己和地上的爷爷。

    是那般的巨大而森然。

    “请...请你...不要...不要吃我爷爷......”

    “要吃就吃我吧......爷爷死了......不好吃......”

    孩子强打勇气，咬牙说出了这段话。

    虽然断断续续，可他的身后勇格还是听懂了。

    按理来说，蛮族是根本不会人族语的。

    它们既无法去与人族交流，也无法说出人族语。

    这是天然的。

    以蛮族的智慧，即便是后期再怎么努力，也难以做到。

    除非是实力达到一定境界，突破了一些桎梏，才能勉强做到听懂。

    但也仅仅只是听懂，以及说一些简单的字节。

    比如在北临关时，那些鹰身蛮族统领，就属于能听懂那一档。

    但想要口吐人言，则还是有一段距离。

    但现在，勇格听懂了。

    甚至说出了人族语。

    只是在巨大的恐惧与悲愤之下，他面前的孩子，显然是无法想到那么多的。

    孩子只知道，自己在说出这些后，身后的那个存在安静了一会儿。

    跟着才开口道。

    “我不会吃你。”

    “我要放了你。”

    勇格的话很清晰，很显然他不是刚刚才学会的。

    或者说，在那一天之后，他就突然会说这些了。

    甚至不单单是这些，他还知道了许多，懂得了许多。

    这让他在那一天之后，成了族中的异类。

    不过他并不在乎，反正他也不喜欢自己的族群。

    作为高贵的塔卡部落族长之子，苏赫巴鲁的护卫统领。

    他的身份，从来都不是那些愚蠢的同族可以比拟。

    更不用说，勇格在获得了那突如其来的智慧之后了。

    只是此时此刻，勇格很显然还不大清楚。

    获取这份力量，所需要付出代价。

    但也许，即便是勇格清楚之后，也只会选择嗤之一笑。

    与其当个白痴，浑噩一世。

    勇格更喜欢如今的状态。

    哪怕代价，是他的一切。

    他也绝不会后悔。

    “你真的要放了我？！”

    孩子震惊的喊道，只是却依旧不敢回头。

    勇格沉默了一瞬。

    然后突然道。

    “回过头来，看着我。”

    孩子顿时害怕急了。

    他想抗拒，但又明白，自己没有抗拒的筹码。

    所以在片刻的挣扎后，依旧只能唯唯诺诺的转过身。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雄壮的身姿。

    那是一个三米五个头的庞然大物，体表是一片深褐色的皮肤。

    身上的衣衫到处都是破痕，血水浸染了他几乎全身。

    可哪怕是受了很重的伤势，对方依旧身姿挺拔，声音浑厚无比。

    “你......是蛮族！！”

    孩子听过无数关于蛮族的传闻和故事。

    可是第一次见到蛮族，依旧带给了他巨大的震惊。

    以及......难以言说的厌恶。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以他的年纪，本不该这样。

    可是幼年时期的父母双亡，加上爷爷的去世。

    让他幼小的心灵深处，忽然就有了这样的感觉。

    可他不敢在勇格面前展露出分毫。

    勇格也不在意孩子的看法，他只是很认真的。

    对着眼前的孩子说道。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事成之后，我会将你爷爷的尸体还给你。”

    勇格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但他的脑子就是这么想的。

    或者说不光光是他的脑子，在提醒他这样说。

    甚至就连他的嘴，也几乎是瞬间就这么自己动了起来。

    而在听了勇格的话之后，孩子愤怒了。

    “你不可以这样！”

    “你不可以带走爷爷！！”

    勇格弯下了身子，表情不变道。

    “要么同意，要么现在就被我吃掉。”

    “你没有其他的选择，孩子。”

    孩子眼中的火焰，瞬间熄灭了。

    他低下头，双手握拳。

    许久之后，才咬牙切齿道。

    “你要我做什么？”

    勇格从怀中取出了几块晶石，刚要丢出。

    却又停下了动作。

    只是从其中一块上，掰碎了很小的一小块，随手丢给了孩子。

    “这块紫金石足够你换上不少钱。”

    “拿着这钱，想办法去换取人族......”

    “不，大乾如今的地图，以及最知名的书籍。”

    “不要文学方面的，要关于政治、军事、历史......这些方面的。”

    “另外，如果你可以打探出如今北方的士兵动向。”

    “我会额外再给你一大笔钱，当做酬劳。”

    说到这，勇格将手中的那些晶石放在了孩子面前。

    “这些晶石，足够你用一辈子了。”

    “只要你顺利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任务，这些就都是你的。”

    “可如果你逃跑了，那么你爷爷的尸体......”

    “我想你是明白的。”

    “对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人族语，勇格这才停下。

    孩子只是默默接过了那一小块晶石。

    然后转身，去摸索起了爷爷的胸口。

    勇格不明白这个举动，但也没有阻止。

    只是看着对方，完成了这些。

    “希望你能遵守约定。”

    孩子无比认真的望着勇格。

    “我会完成你的要求。”

    “五天之后的这个时间，我会在这里等你。”

    这一次，奇怪的人变成了勇格。

    “五天？”

    “你来得及吗！？”

    孩子摇摇头，只是将背篓背起。

    背对着勇格，一字一句道。

    “五天后，我会准时来这里。”

    “带爷爷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