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黑的早了许多。
司槿星坐于书案前,整理着白日里做的书院策划。
没错,她要办一家书院,第一批学员便是裴轻竹近些日子寻来的孩子。
她有庄子,书院便办在那里,平时没有课时,便可以在庄子里帮忙干活。
农庄上的收成,便可用于平日开销,自给自足!
孩子们既可通过自己的劳作换取吃穿,又能在劳作中懂得珍惜成果,不要忘本。
在前世时,她曾资助过几个山区的孩子。
供他们读完高中,考上大学,走出山沟。
有的孩子,懂得感恩,大学期间便提出,不再收她转过去的生活费。
甚至过节时,她们还会买便宜却精致的小礼物寄给她。
她很是感动!
可,也有那种喝她血的孩子。
司槿星记得,那孩子叫张轻姗,跟其他几个孩子一样,家住山区。
她资助那孩子八年,从初一到高三毕业,直到张轻姗考上了大学。
大学的前两年,她还在帮交学费,每月转一千二的生活费。
她也一直想的是,交到那孩子大学毕业。
其实,资助期间,她就发现那孩子除了收钱时说句谢谢,平时连句话都不说。
她以为是那孩子性格冷僻,不善言辞。
直到大三时,张轻姗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话。
可那话中的意思,竟是嫌弃每个月一千二的生活费太少。
甚至还说自己晒到朋友圈的衣服,她穿着更合适......
当她听了这话时,心中那份坚持,便荡然无存。
其他孩子上了大学后,都去找了兼职,暑假寒假便去做家教,只为减轻她的负担。
唯独张轻姗......
从此,她再资助学生时,都不会再留联系方式,且只资助到高中毕业。
司槿星当时的收入并不算太高,只是因为无亲无故,又没有太多交际与应酬,才想着资助几个孩子,做些有意义的事。
没想到,竟遇到那种养不熟的白眼狼。
就在司槿星将手中的策划,快要整理完成时,却忽闻到一股浓香!
她不由手下一顿,扭头问道:“厨房做了什么吃的?”
紫苏被她问的有些迷糊,愣愣的说道:.
“不知道,奴婢去看看。”
她刚走了两步,便回过神来,说道:
“小姐,厨房今日没做什么吃食,您是饿了吗?
想吃什么,奴婢现在叫人去做!”
她话音刚落,便见青蝉走进来,说道:“王妃,王爷来了,还带了您爱吃的酱卤猪蹄。”
......
司槿星正想说不吃,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一声。
她讪讪一笑,说道:
“不吃白不吃,叫他进来吧!”
紫苏抿唇一笑,将自家小姐整理好的书卷,都搬到柜子上的紫檀匣子中,便转身出了房间。
司槿星被她这一笑,弄得浑身不自在。
就好像,她要与那齐墨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齐墨离进来时,正见司槿星一副又气又羞的样子,两腮鼓鼓,很是可爱!
他冲那小丫头举了举手中的食盒,叱责道:
“ 瘦下去那么多肉,你可真是有能耐!
快去洗洗手,过来把这东西吃了!”
司槿星瞧见那食盒,眼前一亮,也顾不上生那紫苏的气,忙朝那人奔过去,接过那食盒打了开。
更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
只见里头的盘子中,赫然躺的是两只猪蹄!
司槿星平生有三大爱,猪蹄,榴莲,螺蛳粉。
尤其水榭雅居的酱香猪蹄,做的色泽红润,软糯入味,她哪里能拒绝?
没多大功夫,两只猪蹄便下了肚,直把个齐墨离看愣了,问道:
“星,真有那么好吃吗?这宅子里是没给你做晚饭?
我是不是给你带少了?下次我多带些!”
司槿星心满意足的砸吧了下嘴,就听得齐墨离这话,忙瞪了他一眼,说道:
“别,吃胖了还得减肥,偶尔放纵一次便是!”
齐墨离早些时候便听这丫头说过减肥,他一开始还不明白减肥是何意思。
这会儿知道,是少吃饭让自己瘦下去!
他断然拒绝道:“减肥,减什么肥?
你且告诉我,你哪里胖?你这小身板,可如何禁得住折腾?”
司槿星闻听此言,脸上腾的一下便红了。
她知道,齐墨离说的是淮北之行的一路折腾,可她却不自觉的想到那种折腾......
她伸手捂住脸,感觉自己简直没脸见人了!
齐墨离见她如此,便将自己方才说的话回想了一遍,顿时便明白过来。
他长臂一伸,将那害羞的小丫头揽入怀中,笑道:
“放心,夫君到时定会轻柔些折腾,保证你的小身板能撑得住!”
司槿星一听这话,把脸捂的更紧了!
她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你若没旁的事,赶紧走吧,我累一天,要赶紧休息了!”
齐墨离哪里肯走?
他日盼夜盼,好不容易将这小丫头从淮北盼回来,白日里没说上几句话便被叫进了宫。
这会子,他怎会一撵就走?
齐墨离伸手去扯那小丫头的手,见其用力极大,便没硬扯,任由她将头埋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将手放到她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说道:
“今日,老头子给司骏山大将军封了侯爵。
如此一来,司府怕是又要乱套了!”
封侯?
司槿星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害羞,问道:
“侯爵不是已经很多年没赐封过了?”
齐墨离单手揽着怀中女子,另一只手从食盒下层取出一只白瓷盅,说道:
“来,吃完荤,趁热把这盅素汤喝了,暖身又解腻。”
司槿星连忙坐端正,拿着汤勺舀了汤喝着。
齐墨离见状,唇角的弧度微微勾起,继续说道:
“封爵从我父皇时,便没再有过。
此次因着刘阳风那老东西对你的贬低,司骏山才捡了个大便宜!
自然,老爷子别看上了年纪,却不糊涂,他此举便是做给寒岚看的。”
司槿星喝完汤,接话道:
“我那父亲曾歼灭寒岚军,大胜,还因此身负重伤,朝廷一直未下奖赏,却在出了元秋芷之事后,大肆封赏!
皇上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齐墨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说道:
“只是,寒岚也野性的很,哪里是逆来顺受之人?
尤其那飞羽军副将,他曾与司骏山大将军交手多次,更是将其重伤。
如今看司将军受封,定心生怨恨!
今日他们向朝廷施压不成,怕是还会有后招!
另外,沉船之事,我听白熙说了你的想法,倒也有几分道理。
若按你所说,那背后之人,想将此事嫁祸给寒岚人,其心可诛!
如今你没出事也就罢了,若你出事,我必举兵征讨寒岚,届时太子必受牵连。”
司槿星眉头微蹙,说道:“此事,你心中恐怕早有了猜测吧?”
齐墨离伸手将她眉间抚平,缓缓说道:
“你先前问我,为何要帮太子稳固地位,征战边关。
是因着十几年前,我母妃离世后,遭逢宫变,才四岁的我差点被当时的二皇子党羽所杀。
是齐南渊的哭声惊动了御林军,才将我救下!
后来,三皇兄也就是如今的老头子,他将我接出宫,养在身边。
其实,三皇兄根本无心皇位,他就似......
就似齐南承一般,喜好四处游历。
是我当初年幼无知,只觉得皇位至高无上,三皇兄会喜欢,便极力与父皇推荐。
父皇老来得子,对我极宠爱,遂听了我的话,对三皇兄几度考核,最终立了他为太子,不久后顺利登基。
后来看他日日操劳,万分劳累,才知我给他施加了多大的压力。
直到现在,老头子还不知道,他登基之事是我害的。
他近两年来,日日的念叨,何时能天下太平,他能安心退位......”
司槿星听了齐墨离讲述的故事,大为震惊。
敢情他这么拼命,是在弥补少时的过失!
她不禁笑道:
“皇上当年虽无心皇位,这些年却都在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可见他是有这个帝王命的!
太子对你有救命之恩,又有相伴长大的情谊,原是如此。
话说回来,皇上退位后,真放心撒手不管?”
齐墨离点点头,说道:
“他在宫里憋了近二十年,早已烦透,如今只是不放心寒岚。
也正因此,我......
我才没能卸下这一身担子,还害得你屡次涉险,实乃是我的过失。
星,再给我些时候,待到寒岚之事一了,我便立即卸下墨膺王的封号。
做一个闲散王爷也好,或是隐姓埋名也好,与你四处游历,看一看这龙吟的大好山河,过我们平淡安宁的日子。”
司槿星见他面露神往之色,不禁打趣道:
“你可想过,日后以何为生?
我想着,好在你功夫不错,可以狩猎卖兽皮!””
齐墨离却满脸惊讶的说道:
“我打什么猎,我家娘子的家产,足够养我一辈子的!”
嘶......
司槿星卷着发丝的手指微微一顿,敢情这货,是要吃软饭呐!
她伸手捏在那人的下巴处,微微抬起,细细打量了一遭,无比认真地说道:
“恩,这副皮囊长得不错,我养的也算甘心。”
齐墨离见她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忙伸手将抓着自己下巴的小手扯下来,握在手心,说道:
“为夫很好养,你不用太辛苦。
听闻你要办什么学堂?
吩咐下去叫人去做便是,该放手的就放手,你莫要太过奔波劳累。
人手不够,可以随时从王府那边调用,万万不要着急上火。”
司槿星点点头,嘴上说着:“嗯,好的。”
齐墨离见这丫头一脸的敷衍,便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只觉手指间细腻光滑。
他一时失神,被司槿星往后一闪,逃脱了出去。
齐墨离手下一空,干脆长臂一收,将那小丫头整个儿揽进了怀中。
女子身上特有的清甜味道,充斥在他鼻尖,他终于明白为何前朝会覆灭。
那君王爱恋美人,无心朝政。
齐墨离此刻就想,若他做皇帝,定然也是个只想抱着阿星的昏君......
司槿星可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她扭了扭肩膀,将那齐墨离晃动了几下,问道:
“所以,和亲之事, 没戏了?”
齐墨离闻言,瞪了面前小女子一眼,旋即便朝她晶莹饱满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说道:
“恩,和亲之事不成了。怎么?王妃有何指教?”
司槿星脸色微微涨红,捏起那人的耳唇,恶狠狠的说道:
“君子说话就说话,不许动别的!”
齐墨离近来似乎找到了新的乐趣,他就觉得怎么就那么喜欢看这丫头害羞的样子!
他哈哈一笑,将这丫头的手扯下来,应承道:“好,好,今日暂且不动别的!”
司槿星一听,顿时又炸毛,说道:“今日?那下次呢?以后呢?”
齐墨离却是不说话,只盯着她看,直看的司槿星浑身不自在,问道:“你看我作甚?”
她这话倒是没白问,齐墨离当即回复道:
“我在想,此事我是听你的还是不听你的?
若是听你的,那咱们日后成亲,岂不是要让你日日独守空房,守活寡?”
司槿星闻言,恨不得堵住那人的嘴!
真真是个厚脸皮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她求饶道:“此事揭过,不许再提!”
她说完,又不解气的小声嘀咕了一句,说道:
“我又没说一定嫁给你呢,神气什么?”
她的声音极小,可齐墨离却是耳力很好,一字不落的全都听进了耳中!
他轻叹一口气,想他堂堂墨膺王,在外面如何乖戾。
到了这小丫头面前,都只想对她好。
可这小丫头,又是如何对他的?
这是存心想气死他吧?
还说什么不一定嫁过来?
齐墨离将那丫头的脸扳正,拧眉问道:
“刚才还说要养我的,怎么,不嫁我,还想嫁给谁?”
司槿星抿了抿唇,笑嘻嘻的说道:“没谁,没谁。
王爷,天色不早了,明日还有事要忙,您该回去安寝了,恕不远送,拜拜,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