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刘阳风夸赞,帮了他们大忙的司槿星,可不知建州城中此时的暗流涌动。
她从寒岚邺城,快马加鞭一路往南,行了七日这才抵达大庆国的都城,玉宁城。
司槿星从进城门,便撩着窗幔往外看。
这玉宁城倒不似寒岚邺城那般寒冷,竟隐隐有春风拂面之感。
也是,细细算来,如今也都二月中旬了,可不就是春天要来了。
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云宁百姓,忽的放下窗幔,扭头看向一旁的南荣翎,说道:
“翎王爷,我有一个问题,想冒昧问一下。”
坐在她对面的南荣翎闻言,唇角一勾,说道:
“县主,且问便是。”
司槿星指了指窗外,说道:
“街上的百姓们,都很闲适安逸,也没有瞧见一个沿街乞讨的穷困之人。
想必,大庆物产丰饶,百姓们自产自足。
但,大庆疆土比其他两国小上一些,兵力应该也要少一些。
寒岚为何放着如此广袤沃土的大庆不来侵占,却偏生要盯着龙吟不放呢?”
南荣翎闻言,先是朗声大笑,旋即才说道:
“县主可真是提了个好问题!
是这样的,大庆虽疆土少,却也有些保命的招数。
寒岚一贯狼子野心,又岂会放着我大庆这块肉不咬?
十余年前,我大庆也曾遭其多番滋扰。
我父君亲率大军,夺了他的朔阳三城,并将其打回了邺城!
不过,我父君不沉迷开疆扩土,更是对寒岚那冰寒之地,不感兴趣。
他扔下打下的几座城池,便率兵返回了大庆。
许是,那场仗,将寒岚打怕了,自此,再也没敢来犯。
只是,如今我父君年岁越来越高,子嗣又单薄。只有我与幼弟。
又加之,幼弟身患顽疾,不良于行,率兵之事上怕是有些难。
寒岚那帮蛮贼,怕是又起了心思。”
司槿星闻言,心中明了了些,却也没追问,他大庆御敌保命的招数是什么。
她只是劝慰道:
“大庆有翎王爷在,无需怕他寒岚!”
一炷香的时辰后,马车停下,车厢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参见翎王!”
南荣翎推开车厢门,率先下了马车,伸出手想要扶马车中的小女子下车。
只是,他伸出去的手却又很快收了回来。
他在回来的路上,不经意间听那李清扬说起过,县主......与龙吟的墨膺定了婚约。
他不知那李清扬是有意还是无意,可他终归是知道了此事。
南荣翎心中苦笑一声,若去年在龙吟遇到她时,自己能立即向夫君母后请旨,前往龙吟去和亲,或许还来得及。
他起先想着,她那时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又不受当家主母待见,怎会那般快的定下婚事?
他还想, 寻一个龙吟太后生辰或是龙吟皇帝生辰的日子,前去走一趟。
却忘了,她那样一朵娇艳的花儿,又怎会等他到,才绽放?
一切,都怪他太大意!
司槿星扶着李清扬的手臂,下了马车,扭头便见一旁的南荣翎神色有异,便问道:
“翎王爷,你怎么了?咱们今日不进宫吗?”
她说着话,便见南荣翎眼眸中闪过一丝伤痛。
她心中也跟着微微一痛,这一路以来,她又岂会不知翎爷对她的心意。
就连她已经订婚的消息,也是她让李清扬佯装无意间透露给他的。
南荣翎很好,真的很好。
他相貌俊逸,淡雅如竹,温文尔雅,谦逊有礼,是个绝好的男子。
可,她从心里,只将其当做兄长一般的朋友来对待。
南荣翎闻言,掩下心思,含笑说道:
“司小姐舟车劳顿,本该让小姐歇息后,再帮幼弟看腿。
只是,在下又不敢耽误小姐太多时辰,想来,墨膺也该是担心小姐的。
司小姐与在下,也算是生死之交,莫要一口一个爷的叫,日后唤我名字便是。”
司槿星闻言,抿唇一笑,说道:
“好,你叫我阿星,那我便叫你翎哥哥可好?”
南荣翎闻言,微微一怔,她是在委婉的与自己拉开距离......
旋即,他便面含笑意的颔首,说道:
“好,阿星,咱们进去吧。”
原来,她叫阿星。
司槿星点头,却分明瞧见,他眸底带着几分遗憾之色。
她唇角一动,说道:
“好啊,翎哥哥。”
南荣翎轻轻的在心中喊了无数遍她的名字,却换来的是她一声翎哥哥。
他心中暗叹一口气,却又想着,如此也好,至少如此一来,他便能光明正大对她好。
宫外二人的对话,很快便传进了后宫。
二王子,南荣朗坐在椅子中,有些不耐烦的抱怨道:
“大哥这也太过分了,到了宫门口,竟还不忘与女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大庆君王,南荣行看了眼二儿子,说道:
“朗儿住嘴,你王兄不是来信说了。
这次是请了龙吟的安平县主,那可是比龙吟太医院,都有本事的人!
说不得,你的腿真能被她给治好!
咱们稍等片刻便是,朗儿切莫着急。”
王后魏氏闻言,则微微皱了眉。
自家这朗儿,自从腿出事后,性情大变,处处看自家大儿子不顺眼。
尽管大儿子处处忍让,就连大庆的君王之位,都要让给这个小儿子来继承。
可,即便如此,这个小儿子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处处挑大儿子的刺。
而大儿子却任劳任怨,一年中多数时间,都在外头奔波,走遍大江南北,只为他的幼弟寻找名医。
她只盼着,真有大夫能将小儿子的腿治好,大儿子也就不用那般辛苦,四处奔波。
很快宫殿外的宫人进来,通禀道:
“翎王殿下到,龙吟安平县主到,龙吟鸿辉世子到。”
司槿星与李清扬随着南荣翎,刚进了殿中,便听一道略带焦急的女声传来:
“翎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快叫母后看看,可有伤到哪里?
这位,便是龙吟的安平县主吧?可真真是个美艳动人的大家闺秀!”
南荣翎将朝他走来的妇人躬身行礼后,面上含笑的说道:
“儿臣见过母后。
这位正是安平县主,儿臣在寒岚遇到寒兰骑兵的围攻。
还是安平县主出手相救,儿臣才得以回来与夫君母后二弟相聚!
县主的医术,活死人肉白骨,在龙吟是出了名的好。
儿臣便厚着脸皮,将救命恩人请来给二弟看腿。”
魏王后此时已走到司槿星跟前,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
“好孩子,多亏了有你!
不然,这翎儿怕是真要出事了。
本宫知道,如今龙吟与寒岚正是两兵对垒的紧要时候,你恐也是着急回龙吟的。
本宫这小儿子的腿病,已有数年,想来也不是一时便能治好的,不急在这一时,
这时候还将你请过来,实在是翎儿不懂事。”
她说话的语气,轻柔又舒缓,叫人听了既舒适又安心。
司槿星从未见过这般温柔的女子,她也总算知道,南荣翎的温文尔雅是随了谁。
她唇角微扬,说道:
“王后多虑,我与翎哥哥说好了,若是能三五日治好,我便留下。
如治疗时日长,便等这战事结束,我再来专门走一遭。”
魏王后点点头,却是舍不得将手松开,一双眼不时在这县主与自家大儿子身上打量。
这样贤淑乖巧,又有本事的女子,若能做自家儿媳,该是多好?
知母莫若子,南荣翎立刻便猜到了自家母后的心思。
他忙将一旁的李清扬让了出来,介绍道:
“夫君,母后,这位是龙吟长公主府上的鸿辉世子,李公子。
此次儿臣在寒岚遇难,李公子也帮了不少忙。”
一听这话,魏王后立即看向那李清扬,心头有了几分紧迫感,小心翼翼的问道:
“世子与县主,怎会一同去了寒岚?”
她胡乱猜想着,莫不是......二人私奔?
南荣翎闻言,无奈解释道:
“李世子是县主舅父手下的兵,瞧见县主有难,前去相救的。”
李清扬轻咳一声,朝着上首坐着的大庆君王南荣行与魏王后抱拳行礼,说道:
“鸿辉见过王上,王后。
在下不仅在县主舅父手下当值,更是县主未来夫君的亲外甥,自然是要县主守护好。
此次,县主被翎王爷请来大庆,在下只得不请自来,冒昧打扰。
还请王上与王后,莫要见怪。”
此言一出,一旁的魏王后,却是脸色一白,看向司槿星说道:
“孩子,这婚事你可是被逼的?
鸿辉世子看上去都二十岁了,他的舅舅岂不是要四五十岁?
这......你这般好的孩子,竟要配给一个那样的人?
你的家人,竟也同意这门婚事吗?”
魏王后说着话,便红了眼圈,脸上写满了心疼。
搞的司槿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魏王后身居后宫,对龙吟与寒岚局势不明,大庆君王南荣行却是懂的。
他面上带着几分歉意,看向司槿星,说道:
“县主的未来夫君,可是龙吟战神,墨膺王?”
司槿星含笑点头,说道:
“王上说的不错,正是墨膺王。”
魏王后闻言,却也想起来什么,问道:
“墨膺王?可是那少年成名,未有败绩的墨膺王?他......
他似乎与我的翎儿年岁相近,二十出头?”
司槿星再次点头,笑道:
“正是,他过完年二十有二了,不是什么四五十岁的老王爷。”
南荣行从座位上走下来,牵过魏王后的手,说道:
“县主是个有福之人,能得墨膺王这样有情有义,年少有为的夫君。”
魏王后心存不舍,却也知,若是旁人,自家大儿子还能争上一争,只是却争不过那墨膺王。
她听了南荣行的话,却是冷哼一声,说道:
“王上此言差矣!
分明是那墨膺王有福气,能娶到像县主这样乖巧懂事,仗义能干,还这般绝色美艳的王妃!”
司槿星闻言,只觉这大庆王后实在有趣。
就在几人热闹的寒暄时,司槿星却注意到,静坐在前头椅子中的阴郁少年。
只见其面容俊秀,与南荣翎有几分相像。
许是因为他不良于行,少在日头下露面,肤色略显苍白,看上去约莫是十七八岁年纪的样子。
只是,他此时朝这边看来的眼神中,竟是充斥着的厌恶与恨意?
与此同时,南荣翎也注意到了那一言不发的二弟。
他走到南荣朗身前,从衣袖中取出一包油纸包着的点心,面含笑意的说道:
“朗儿,哥哥给你带来你最爱的花生酥,你尝尝。
稍后,让安平县主帮你看看腿,说不定很快便能好起来。”
这话本是关切之言,却没想到,那南荣朗却是忽的将手边的茶盏,猛地摔在地上,大声质问道:
“南荣翎,你够了!
你给我买点心,不就是嘲讽我连宫门都走不出去?
你给我找大夫?说的好听!你指不定就希望我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这样,你便顺理成章继承了父君的宝座,做这大庆的君王!
你休要在我面前,假仁假义!你虚伪的令人作呕!”
魏王后看着南荣翎,见其分明被茶水溅了一身,却丝毫不在意。
她转头看向南荣朗,心疼又心酸的说道:
“朗儿,你这是做什么?
你哥哥对你何时假仁假义了?
这么多年来,你哥哥处处让着你,你要什么,你哥哥没有给你?
你腿坏了,不是你哥哥造成的,你要怪,就怪我,怪我没能将你照顾好!”
南荣行见状,长叹一口气,对着司槿星与李清扬说道:
“让二位见笑了,这孩子被他哥哥惯坏了。”
他的话音刚落,司槿星还未接话,便听那南荣朗阴阳怪气开口道:
“什么都让着我?我要什么都给我?
好啊,我要娶那安平县主!
南荣翎,你以为我瞧不出来,你喜欢她!
既然是你喜欢的,我就要抢过来!”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皆大惊!
南荣翎瞳孔一震,猛地扭头看向司槿星。
他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想否认,却又觉太过虚伪。
他就似做错事的孩子,不知所措。
可南荣朗的话,却是将南荣行吓了一跳!
这可是未来的墨膺王妃,岂是他家小儿能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