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洵所说的证人,无非就是从苏北押运粮草到汾城的两个百姓。
别说齐南渊不信,就是朝堂上的任何一个官员也都知道,这种证人的话根本就没有可信度。
但,刘阳风却是抓住了把柄,进言道:
“皇上,下官以为,堂堂墨膺王定然不会轻易生出二心。
可,人心叵测,皇上还是谨慎为上。
汾城府的八城,墨膺王仅用了十日便夺了回来,这便是天上神仙也不会这般快速!
要知道,当年就连司大将军都用了两年时间,才将寒岚大军打回去!
这其中,若说没有什么猫腻,有谁敢信?
皇上,不妨先将墨膺王府查封,再派人前往北境将其逮捕。
若事情查清,是冤枉了墨膺王,再还他自由便是。
但,若墨膺王抗旨不遵或是拒捕逃脱,便可见其已有二心,当下斩杀便是!”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无有一人敢吱声。
那可是墨膺王,说斩杀便斩杀?
班列中的蓝向筠跨出一步,进言道:
“皇上,微臣以为若想证明墨膺王是否有二心,无需这般劳师动众。
又是查封王府,又是派人前去捉拿,若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岂不是叫边关将士寒心?
还叫京中百姓们跟着人心惶惶?
如今,墨膺王率领三军将士将寒岚贼寇杀回雪峰山以西,且对方损伤惨重。
想必那寒岚贼寇必然是元气大伤,短期内必然不敢来犯。
微臣以为,朝廷可以派遣一位钦差大人,奉旨前往北境。
让半数将士留守汾城边境,剩余半数大军返回京郊各营!
若墨膺王当真有叛变之嫌,想来大军必然不肯归京!
到时,朝廷再做打算,也师出有名!”
上座的崇德帝闻言,眼皮一抬,看向台下的刘阳风,问道:
“丞相,你意下如何?”
刘阳风张了张嘴,想要将蓝向筠的话辩驳回去,却见前头那人微不可及的朝他点了个头,这才开口说道:
“启禀皇上,下官认为蓝将军此法甚妙,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下官佩服!
既如此,下官倒有个合适的人选,前往北境!”
他说着话,便看了眼班列中的兵部右侍郎,说道:
“傅大人身居兵部,主管的便是军队调动与将士任命,最是适合前往北境探查。
皇上,觉得如何?”
崇德帝闻言,看了眼那兵部右侍郎傅文伯,点头说道:
“恩。傅大人的确不错。”
他说完这话,却没有直接采用刘阳风的建议,而是又往台下众臣间扫了一眼,说道:
“不知还有谁,觉得可堪此任?”
齐南渊偏头看了齐南晏,皱眉说道:
“傅大人虽在兵部任职,又是个恪尽职守的。
只是,此番却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崇德帝闻言,饶有兴致的问道:
“太子这是有更合适的人选不成?”
齐南渊点头笑道:
“父皇,儿臣认为,想要辨别皇叔是否有异心,或者说北境将士对朝廷是否有异心。
最好派一位皇子前往,比如儿臣。
毕竟,只有齐家子嗣,才能更能直观的感受到将士们对龙吟的态度。”
崇德帝听闻此言,重重点头,说道:
“恩,太子所言极是。只是你还是留在建州吧。
不知,可有哪位皇子,愿意前往?”
刘阳风眼眸一沉,说道:
“皇上,若墨膺王当真有了叛变之心,前往北境的皇子,岂不是深陷危难?”
此言一出,几位皇子纷纷垂下了头。
那九叔,若真有了异心,他指定是顾不得叔侄关系!
自家的脑袋,怕是就要保不住的!
齐南晏眸中闪过一丝寒意,面上却是带着几分遗憾的说道:
“父皇,儿臣自然是愿意前往。
可眼见着,王妃过几日就要生产了,儿臣初为人父,想看着麟儿出世......
再说,九叔那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又岂会叫咱们分辨的出来?
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去试探?”
好戏就要上场了!
他怎么可能离开京城?
他更不想任何一个皇子,出城门!
可他越是不想,越是有人拆他的台。
安王,齐南承站出来,说道:
“父皇,儿臣曾走遍龙吟南北,对北境也十分熟悉,儿臣愿意前往。”
最终,前往汾城府探查墨膺王的人,定了齐南承,当日便北上而去。
也是在这一日,寒岚太子与皇后接连薨逝的消息,传入了齐南晏的耳中。
他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什么人做的?莫不是我那九叔?”
暗卫回道:
“寒岚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寒岚太子与寒岚皇后死的都很是蹊跷。
但,不能确定是不是墨膺王所杀。
不过,咱们的人倒是在邺城,发现了黄师爷的踪影,似乎是做了寒岚丞相府的幕僚。”
齐南晏点头,冷哼一声,说道:
“ 那老小子可真是个趋炎附势的奸诈狗辈!
此人留不得!”
他说到这里,又问道:
“那安平县主,可寻到踪迹?”
暗卫摇头说道:
“安平县主,在寒岚太子薨逝那日,便在寒岚销声匿迹。
不过,有人说......”
齐南晏冷眼扫过去,问道:
“有话直说,有人说什么?”
那暗卫面上带着几分疑惑说道:
“寒岚边境朔阳城里,有人说了个奇闻!
说是数日前,大庆的武宁府附近,有个大肚子妇人难产,差点血崩而亡。
随后,却有一人拿刀割开了那妇人的肚子,取出了孩子。
而那妇人孩子,竟母子平安。”
闻听此言,齐南晏手中的执着的毛笔微微一顿,一滴浓墨滴在宣纸上。
他顺势手腕一扬,一个“杀”字,赫然出现在白纸上!
齐南晏眸光中一片冰寒,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能剖腹取子吗?
他冷声说道:
“你去传信,叫大庆那边的人,将她给揪出来!
再将她的人头,送到本王那九叔的帅帐中。
本王倒要看看,他为了太子鞍前马后,最终又换来了什么?!
本王要让他知道,当初不选我,他是有多蠢!
还有,那老七平时看着挺老实一个人,这会子跟着瞎掺和什么?
哼,还是死了才是真的老实啊!
你去吧,做的干净些!”
而此时的司槿星,从大庆都城出来后,便日夜兼程。
三日后,两辆马车终于到了与龙吟交界的最后一个州府,南平。
南荣朗在马车中躺的烦躁,他不悦的喊道:
“停车,停车,不走了!
今日就在这儿歇一日,明日再赶路,本王子快被颠死了!”
跟在他马车后头的白熙见状,也将马车缓缓停下,朝车厢中说道:
“王妃,要不咱别带这个拖后腿的家伙了,太事儿了。
若不是他,咱们此时早该出了这南平府!”
司槿星推开车厢门,抬了抬手,让白熙将马车赶至南荣朗马车齐平处,对里头的人说道:
“喂,出来前,我可是与你约法三章过的!
你若不听我指挥,那你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你们大庆人,你少拿你王子的身份来压我!
趁现在还没出你们大庆的国门,现在想回玉宁城,还来得及!”
南荣朗听了这话,气哼哼的说道:
“司槿星,你这个泼妇!
你对我哥哥那般温柔,对我却这般粗鲁,你都是装的!
我告诉你,等我腿好了,我也是器宇不凡,玉树临风的!
到时候,你可别哭着喊着叫我朗哥哥!”
司槿星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
这个南荣朗已经十八岁,却被大庆君王与王后还有南荣翎,惯得就像个小孩子似的。
她又不是他什么人,才不惯着他!
她清了清嗓子,朝他骂道:
“啧,你这副小孩儿气性,还想当我哥哥?做梦去吧!
玉树临风?我看你也就是个大树桩子!
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走还是不走?”
与南荣朗在一个马车中的李清扬,适时说道:
“二王子,你若不走,那我便下马车了。
我还是要与县主,一同回龙吟的。”
南荣朗见状,气得直冒火。
十年来,还从未有人敢这般与他说话。
宫中那些人,哪个不是事事顺着他,就连父君母后,都对他小心翼翼。
他想到此,却又忽的释怀。
父君,母后,还有兄长,对他处处迁就忍让,还不是因为他的腿疾?
他们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满是怜悯同情。
也正是这种怜悯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己是个废人!
南荣朗掩下心中所想,没好气的说道:
“走就走呗,叫喊什么?
本王只是叫马儿歇歇脚,喘口气,至于吗你们!”
司槿星这次理也没理那南荣朗,只吩咐白熙继续赶路。
就在次日天黑前,她们终于出了大庆的南平府的边城。
再穿过一片山林,便能抵达龙吟的梧州府。
马车又行进了一个时辰,天色愈发黑沉下来。
赶着马车的白熙有些警惕的说道:
“王妃,此处山林多凶险,此地不可久留,您坐稳扶好。”
青蝉撩起窗幔,看了眼四周,将腰间的长剑抽了出来。
她将司槿星护在身后,说道:
“王妃放心,属下不会让您有事!”
后头的马车中,南荣朗一阵叫喊:
“慢点慢点,赶这么快干什么?
我的腿!哎哟......”
他的车夫,是南荣行特意挑选出来的暗卫,自然也看出这官道两侧的山林险象环生。
他见南荣朗这般说,忙解释道:
“二王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快些赶到龙吟边城才是。
前头那县主的马车早跑的没影儿了,咱们务必要追上去,您忍着些。”
两辆马车疾驰了一个时辰,眼见就快要穿过山林时,却忽的听到前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马车上众人,均是一惊。
就连昏昏欲睡的南荣朗,都一个激灵清醒了。
他此时倒真有几分害怕,毕竟若是真遇到事儿,别人都能跑。
他却连走一步路,都成问题。
白熙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住腰间的长剑,盯着前方闪来的一道黑影。
好在,那匹马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很像是过路的路人。
就在那匹马与马车擦身而过时,对方却忽的勒住缰绳,喊道:
“不知对面,可是安平县主的马车?”
白熙握着长剑的手微微用力,说道:
“阁下认错了人。”
那人闻言,便说道:
“那便不叨扰各位,在下要急着帮蓝府给县主送信,就先行一步,告辞!”
车厢里,一道女声传出:
“蓝府要给县主送何信?”
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小姐既然不是县主,就莫要乱打听。
蓝府出事,难不成要让谁都知晓不成?
在下告辞!”
他的话音一落,便听车厢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从中走出一个侍女,站在马车边说道:
“我家王妃正是安平县主,不知你是?”
坐在马背上的男子一听,立即翻身下马,刚要上前两步,却听那侍女说道:
“你就站在那里,你且说说你是何人?
蓝府出了何事?你又是如何知晓我家王妃在此处?”
那人站在原地,抱拳行礼说道:
“小人名叫邹三,是蓝二老爷的手下,县主的所在,是大老爷告知。
蓝老夫人身患恶疾,眼看就要不行,却挣扎着要见县主最后一面。
信中自有明说。”
马车外的侍女便说道:
“哦?老夫人病重?
那你将信放到你前面十步,再退后,我去取来。”
然而,那送信之人却拒绝道:
“这......恐怕是不妥。
二老爷千叮咛万嘱托,这信务必要亲手送到县主手上。
县主若不放心,属下可将信封先送过去给县主过目,上头是二老爷的亲笔。”
他说着话,便将信封放到前面十步远的位置,又退回了原地。
侍女上前,将那信封取走,从窗口送了进去。
里头很快便传出一句:
“果真是二舅舅的字迹!”
车厢门再次被打开,县主下了马车,说道:
“你将信送过来吧。”
那人抬脚往马车处走了过去,又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就在信纸被打开的一瞬,一道寒光乍现!
送信男子手中的冷刃,直直的朝着县主的心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