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公司，胡金铨去车间，我和颜玉珠朝办公楼的方向走了。

    “胡金铨什么情况，一说我要做总经理，脸怎么垮成那样子了？”颜玉珠边上楼梯，边疑惑地问。

    “你也发现了啊……”我轻轻地叹着气：“看来他的心境还需要再磨练，太容易表现出来了。”

    “怎么回事，难道他是李茂的人？”颜玉珠皱起眉头。

    “不会，绝对不会。”我坚定地摇头。

    “那是为什么？”颜玉珠愈发奇怪。

    “我也不太清楚……但肯定和李茂无关，这个你放心吧！”我笃定道。

    “行，反正你小心点。”看我不愿说得太多，颜玉珠没有再计较这件事情。

    来到营销部，大家已经按部就班，我也假装无事发生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

    颜玉珠从她的独立办公室里出来，冲我摆摆手说：“宋渔，你来。”

    我不动声色地跟她出了营销部，一到走廊便兴奋地问她：“都搞定了？”

    “搞定了！直接去找李茂！”颜玉珠一脸得意，踏着高跟鞋往楼上走去，绷直的两条长腿都展现出神采飞扬。

    我则像个小太监似的跟在身后，防止她崴了脚，时不时还扶一下这位尊贵的老佛爷。

    来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前，研发部主管王艺在这站着。

    “……你来干嘛？”王艺皱起眉头，目光直视颜玉珠。

    他是典型的技术人员，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戴厚厚的方框眼镜，穿格子衫、牛仔裤，不善交际，情商堪称负数，常因说话太呛得罪别人。

    能有今天，完全得益于李茂的提拔。

    李茂和颜玉珠的斗争早就半公开化，王艺当然也是知道的，作为李茂门下忠诚走狗，肯定不会放过每一个讥讽颜玉珠的机会。

    但他的战斗力实在太差，除了嘴臭别无所长，颜玉珠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微笑着说：“来找李总办点事情，你也是啊？”

    “那你可得排在我后面了！”王艺冷笑一声，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咚咚咚”地敲起了门。

    可惜敲了半天都没回应，王艺正纳闷怎么回事，颜玉珠直接对我说：“踹开！”

    我便走上前去。

    “你干什么，不能这样对李总无礼……”王艺瞪大了眼，还想伸手拦我。

    我根本不理他，直接一个大脚踹开了门。

    “咣当”一声，办公室的大门敞开。

    “李总不会放过你们的！”王艺怒气冲冲，率先走进门去。

    我和颜玉珠也走了进去，却发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王艺也一脸疑惑地站在旁边。

    颜玉珠摸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询问过保安部和其他几位主管后，才知道李茂今天根本没来上班。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不会来了……”颜玉珠轻轻地叹着气，直接走过去坐在了总经理的办公椅上。

    想象中的逼宫、夺位并未发生，终归少了一点爽感，一切都太容易，有点空落落的，以至于颜玉珠坐下后还长吁短叹。

    “你干什么……”王艺快步走过去，怒不可遏地说：“这是李总的位子，怎么能随便……”

    “啪——”

    不等王艺说完，颜玉珠便把盖着集团大印的正式文件往桌上一拍，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记载着，免掉李茂的总经理之位，原营销部主管颜玉珠继任。

    王艺抓着文件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甚至还用手去摩擦那个大红印子，折腾了足足七八分钟后，终于确定这是真的，才面如死灰、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颜玉珠也不理他，找到办公室的公章后，又开始浏览电脑上的一些文档，争取最快速度熟悉总经理的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王艺抬起头来，红着眼说：“我辞职！”

    “理由？”颜玉珠头都不抬，继续操作电脑。

    “没什么理由！以前我一直和你作对，现在你做了总经理，肯定百般地针对我！与其等你把我撵走，不如自己辞职！”

    “驳回。”

    颜玉珠淡淡地道：“被迫害妄想症啊你，谁要撵走你了？”

    “？？？”王艺一脸奇怪地看着她。

    “别自视甚高了，我就没把你当成过对手。”颜玉珠飞快地打着字，还能一心二用：“还有，你刚结了婚、买了房吧，现在辞职，房贷怎么办啊？孩子也快生了，经济扛得住吗？行了，回去踏实工作，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做研发的就好好干技术，想办法多提升下产品质量，没人会开除你……以后离办公室政治远一点！”

    “……我一定好好工作！”王艺沉默半晌，终于还是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一关上，我便哈哈笑了起来：“颜总，格局大啊！”

    “他技术是真的不错，忍着恶心也得留下！”颜玉珠笑着说：“所以要做一个有用的人，别人再咬牙切齿，也干不掉你！”

    颜玉珠升任总经理的事情很快就在公司内部传开，大家都很平淡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没有争吵、没有非议、没有惊涛骇浪，没有地动山摇。

    李茂已经消失，众人也都是打工的，给谁工作不是工作？

    只有我升任营销部主管和总经理秘书，除此之外人事方面没有大的变动，毕竟大家都干得挺不错，整个龙门日化也都在正常的运转中，李茂作为前任总经理还是很尽责、很能干的。

    如果不是颜玉珠横插一脚，他坐这个位子肯定稳稳当当。

    坐在办公桌后，颜玉珠喃喃地说：“其实集团准备把他调到另外一个厂子做总经理的……奈何太沉不住气，做了这么多违规的事，现在谁也保不住他。”

    其实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谁处在李茂那个位子不想殊死一搏？

    没辙，成王败寇，世界一贯如此。

    成为营销部的主管，还背靠颜玉珠这棵大树，我在龙门日化有了更多的话语权，当即第一时间找到胡金铨，问他要不要去办公室工作？

    各个部门，随便他挑！

    站在流水线的边上，胡金铨一边手脚麻利地给清洁剂贴标签，一边摇着头说：“不了老三，我在这挺好的，其他工作也干不了……”

    我还想说点什么，车间主任刘晨明便走过来笑呵呵道：“宋主管，你要把他调走可不行啊，小胡最近干得越来越好，我又升他做组长了！再考察一段时间，如果还是没有问题，就给他升段长……”

    前段时间还嚷嚷着要把胡金铨撵出车间的刘晨明，再一次对他产生了无穷的信心和器重。

    “好好干！”我拍拍胡金铨的肩膀，转身离开。

    我还给白寒松打了个电话，问他要不要来龙门日化工作，以他出色的交际能力，也能来营销部工作。

    之前承诺过大家的事，如今也都能做到了。

    但他问了一下工资，说和银行差不多，先在银行干着吧，将来看情况再说。

    马飞就不提了，现在算半个公务员，正儿八经的体制内工作，虽然工资低了一点，但是身份地位高啊，自然也不会愿意来。

    大家曾经豪情万丈地要一起干点什么，但还不到毕业就四分五裂了，只能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每个人都注定有不同的命、不同的路。

    向影也不问了，曾经还想给她找个文员的岗位，现在看她那个家庭条件，哪里用得着我帮忙找工作啊。

    回到营销部，大家为了庆祝我升任主管，特地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彩带和气球遍布在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齐恒更是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足有三层高的蛋糕。

    庆祝完毕，蛋糕也吃完了，大家继续投入到工作中，齐恒悄悄把我拉到一边，往我手里塞了张银行卡，说大组长的位置空出来了，是不是可以考虑让他上位？

    我把银行卡还回去，说大组长可不是一句话的事，需要实打实的业绩和能力，就算现在让你上位，能服众吗？

    齐恒不说话了。

    这和在外贸当学生会主席不一样，反正不会有多大的影响，一顿饭、两条烟就能做部长，现在是规矩森严的公司，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儿戏。

    拿我来说，如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颜玉珠也不会这么重用我的。

    大组长的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如今的小组长中没一个能胜任这个位置！

    不过齐恒这个小组长虚有其名，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组员，日后倒是可以考虑给他手下增加几位新人。

    一整天过去后，到了下班时间，颜玉珠还有工作要忙，胡金铨也和他的工友去吃饭了，我便一个人开着奥迪Q5朝厂区大门去了。

    到了门口，就看到赵雪正站在岗亭外面冲保安骂骂咧咧地说：“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李总的女朋友！赶紧给我开门，不然把你辞了……”

    保安探出头说：“大姐，你吓唬谁呐，李茂早结婚了，孩子都好大了，哪来的女朋友？而且他已经不是我们这的总经理了！”

    “换成谁了？”赵雪一愣。

    “颜玉珠，颜总！”保安器宇轩昂，就跟他做了总经理似的。

    “怎么会这样，怪不得打电话不接……”赵雪整个人都懵了：“怎么我跟谁，谁就马上不行，难道我是传说中的扫把星附体吗……”

    “滴滴——”

    我按了两下喇叭，催促保安给我开门。

    赵雪一回头，看到奥迪Q5，本能的就往车子上趴，还娇滴滴地说着：“谁开车这么不小心，撞到我啦！伤得也不严重，请我吃顿饭好啦，给你一个认识本姑娘的机会……”

    本来不想搭理她的，看她这么无耻，实在忍不住了，放下车窗探出头去说道：“搞什么，快让开！”

    “……宋渔？！”赵雪瞪大了眼，一张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你……你什么时候开这么好的车了……”

    “快让开！”我又按了几下喇叭。

    “宋主管，今天下班这么早啊！”公司里的人事变动，保安肯定门清，赶紧将杆抬了起来，还“啪”地冲我敬了个礼。

    赵雪一听，整个人都趴在引擎盖上，又捂胳膊又摸屁股地说：“宋渔，你撞到我了，赶紧请我吃饭，本姑娘就原谅你了……”

    我没辙了，只好说道：“行吧，你快上车！”

    赵雪这才站起身来，喜滋滋地来到副驾驶旁，还狠狠瞪了保安一眼，但还没有拉门，我就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车子顿时“嗡嗡嗡”地开出厂区大门。

    “以后别放这人进来！”穿出去时，我还冲保安说了一声。

    “宋渔，你混蛋！”赵雪气得跳脚大骂：“你等着瞧，我肯定找个比你强的男朋友……”

    ……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龙门日化一直没什么事，所有工作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作为营销部的主管，颜玉珠交给我一些商业上的资源，让我更加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也过上了每天吃吃喝喝、聊聊业务的生活。

    齐恒那边，我给他找了几位新的组员，都是在外贸学院招聘的，如丁大志、管建树、安素、柴宁等等。

    对，就是外贸学风部的那些成员，他们到现在也没找到什么好的工作，索性被我一锅端的全部拉过来了。

    虽然颜玉珠一再说不要把公司搞成自家的后花园，但是人嘛，总有一点私心，谁也想用自己熟悉的人，起码知根知底是吧。

    而且这些家伙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但自身能力还是不错的，起码社会上的一些勾当都玩得很明白。

    营销部嘛，就是需要这个。

    再者说了，招些985、211的新人，也不可能会服气齐恒啊！

    招进来这些家伙后，齐恒可得意了，整天耀武扬威的，走到哪都前簇后拥，一群拍马屁的整天叫齐组长，好在业绩还算不错，我也懒得搭理他们。

    这年头，可不就业绩为王嘛！

    有一次我到楼梯间里抽烟，看到丁大志正给齐恒递烟，管建树等人则点火、弹烟灰之类的。

    几人看到我后都愣住了，我见怪不怪，摆着手说：“没事，你们继续。”

    梁国伟、张浩然等人知道这件事后有点着急，说是马上就毕业了，也想来龙门日化工作。

    我则一一婉拒，说外贸的还行，职校的就算了，丁大志他们再怎么能折腾，起码不会每天打架，梁国伟这些人可是一言不合就开干的。

    好好的龙门日化，不想每天弄得流氓开会似的乌烟瘴气。

    梁国伟等人就问我，那他们毕业了怎么办？

    我和颜玉珠商量过后，决定以自己的名义在外面开个金融公司。

    名为金融，实则就是讨债公司，龙门日化一些帐是收不回来的，法务部门出动有时候都不管用，非得靠社会上的人动用一些手段过去要账。

    这个金融公司创建初期，主要是为龙门日化工作，将来要是做得大了，也可以帮别人要账。

    梁国伟等人就入职这个公司，就算将来毕业，不再担任职校的天，也能拉起一批同样毕业的兄弟继续干活。

    只要有利可图，人肯定是不缺的，谁活一世不为了赚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