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大家伙拉开了距离。进度最快的不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却是几个年龄大些的人。

    进度最快的当然是陆老三，紧跟其后的是老驼背，老驼背旁边的人居然是老憨。

    陆老三割了一会儿，再次直起腰来的时候，对老憨说道：“东家你不必这么快，你那手是写字儿开药方的手，拿着镰刀一起割麦子，这成了什么事情？”

    老憨也直起腰来，仰头看了看天才说道：“也没什么的，我就是想知道，这几年我的庄稼手艺有没有落下。做什么活也不能忘了庄稼手艺啊。”

    陆老三笑了笑，转过身对着落在后面的小伙子们喊道：“你们这些臭小子呀，平日里那股劲头去哪儿了？不怕慢就怕停，这都是老话了，怎么就是记不住呢？你们应该稳住速度，只靠一开始的那股子猛劲儿，有个屁用啊！”

    陆老三的庄稼活干得好是出了名的，在庄稼地里说什么，也没有人敢反驳他的。

    有个平时喜欢捣蛋的年轻人，话多的说道：“陆三叔啊，俺力气还有的是，就是这腰不太听使唤，酸胀的厉害……”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老三立刻骂道：“屁话！一个小屁孩儿家哪里来的腰啊……”

    周围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小孩子没有腰，可是庄稼地里的经典说辞，那个小伙子一时忘了，直接撞到了枪口上。

    老憨语气温和的对大家说道：“你们陆三叔说的是对的，开始的时候的速度不要太快，提前把身子骨使乏了，有力气也使不出来的，生龙活虎的小伙子还跟不上老头子就是这个原因，你们慢一点儿，稳住速度就可以了。”

    这话很有说服力的，有人就小声说道：“这话说的还真有道理，东家就是东家，能把日子过好，果然是有一套本事的……”

    女人们挑来了几大桶绿豆汤，给大家解暑用的，大家喝几口绿豆汤，歇一会儿接着干。

    直到后半夜的时候，老憨对陆老三说道：“不能一下子把力气用完了，让大家回去歇着吧，家里已经备好了一些饭食，吃点饭睡一觉，明天早上再干……”

    于是劳累了大半夜的人们，嘻嘻哈哈收工往回走。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三个人又站在了那个石台子上，谁都不说话，等待着太阳出来的那一刻。

    太阳跃出地平线，慢慢的升高，很快就从温柔的红色变得火辣耀眼起来，老驼背转过头，闭上眼睛，静静的等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昨天我看的没错，今天这个雨等不到天黑，可惜了这一季的庄稼了。”

    老憨也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走吧！”，三个人就下了石台，急匆匆的去召集人手了。

    今天一定要召集所有能召集的人手，尽量抢在老天爷下雨之前，多收割一些麦子。

    于是麦地里就热闹了起来，有强壮些的女人也走进了麦地，干的不比男人慢。

    半大的孩子也跑到地里凑热闹，他们虽然干不了太多的活，但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着。

    可惜孩子的小手太嫩了，有的孩子的手很快就被磨出了泡，有的磨破了皮儿流出了血，有的孩子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居然挽起了袖子，等女人发现的时候，手臂上已经出现了很多的小伤口，那是麦芒扎的，当娘的心疼不已。

    老憨家的孩子从来不吃闲饭的，平时割草放羊之类的也不闲着，可是，麦收这种繁重而又匆忙的体力劳动，还是孩子们不可承受的。

    老憨平时就对孩子们说过，三秋不如一麦忙。收麦子是最忙的时节，想吃到白面馒头，哪里会有那么的容易？

    老憨还让人去招呼了麦客，短工之类的，多花点儿工钱不要紧的，在老憨的心里，多保住一点庄稼比什么都值。

    周围别的乡亲在看热闹，有的人疑惑，为什么现在就开始收割麦子了，难道真的会下雨？这老驼背是不是看错了？

    有的人掐下麦穗儿，在手里揉搓一番，掐了几个麦粒之后，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说道：“麦熟一晌啊，明天再说吧！”

    是啊，这么大的太阳怎么可能下雨呢？只要这样的太阳晒上一天，今年的麦子肯定是大丰收的。

    有的人在自家的庄稼地前，拿着镰刀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舍得割。

    小伙子们在地里割着麦子，抬起头来看看天上的大太阳，脸上满是愁苦之色。心里想道：“还不如晚上干活舒服些了，幸亏戴了草帽，不然光这个太阳也够人受的，这么大的太阳，真会下雨吗？这老驼背要是看错了天，员外家的损失可就大了……”

    中午吃了点东西，大家伙接着干活，吃完了饭再干活，反而没觉得增长多少力气，身上的汗就没断过，湿湿的，黏黏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终于进入了状态，干活的速度提升上来了，可是干着干着，有人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直起腰，抬起头，摘下草帽当扇子扇了两下，这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儿：太阳呢，太阳怎么没了？天依然很闷热，却没有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了。

    抬头看看天空， 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的云彩？怎么这么黑的云彩，还有着金边儿，这是什么云彩？

    转头看了看老驼背，老驼背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嘴里嘟囔道：“不怕云里黑乎乎，就怕云彩黑夹红。千万别起风，若是刮上一阵乱风，风向一变，会下冰雹的……”

    大家吃了一惊，这还真的要下雨！劳累了大半天的人们，突然神奇的有了力气，弯下腰拼命的干了起来。

    抢在下雨天多收一点庄稼，是每一个庄稼人最朴实的想法。

    一阵雷声传了过来，轰隆隆的，却一直响个不停，就好像有人推石磨子时发出的声音。老憨惊讶的看着天空说道：“雷声不断头，冰雹落成堆。坏了，这天要下冰雹，大家快点准备一下，收工吧！”

    陆老三大声的喊道：“麦子捆好，麦穗向上打麦子垛，垛底子一定要扎实些，大家快点儿……”

    回头看见几个小伙子还弯着腰拼命的收割着麦子，跑过去一脚踢在屁股上骂道：“你们还割个屁呀，快过去垛麦子垛……”

    有个小伙子一边不停的割着麦子，一边倔强的说道：“你就让我再割一会儿吧，我这一垄马上就要割到头了……”

    陆老三愤怒的喊道：“早干嘛去了！现在割，晚了，把割好的麦子垛成垛，雨点子马上就砸到你头上……”

    大家在陆老三的指挥下，手忙脚乱的干着活， 一阵热风吹过，稀稀拉拉的雨点子就落了下来，又一阵凉风吹过，雨居然停了，有个小伙子看看天说道：“这老天爷，我们刚把麦子盖好，他居然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