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上的一名将士听罢,迅速摇摆手中的旗帜。
冉闵回头扭望,只见在桓温的后方停放着一辆牛车,牛车上面高高地耸立着一座约三丈高的塔楼。
在塔楼上站立着两名将士,其中一名将士手中各执一面红旗,来回摇晃。
“呜——”
数十支长长的牛角号同时吹响。
牛角号在战场之上,一般主要有两个用途,一是集结,二是冲锋。
桓温此时令人吹响牛角号,却是督促大军前进的意思。
晋军将士成排成列,列队整齐,开始向前进发。
最前方的步兵开始卸下拒马上的长矛,而后数名步兵抬起一架拒马,开始向前进发。
步兵之后,紧接着便是长矛手,此时的长矛手一个个手持长矛,斜指前方。
第三排依旧是弓箭手,弓箭手们一个个地将箭矢搭于弓弦之上,随时做好射击的准备。
后方的霹雳车和床弩在水牛的牵引之下,也是缓慢地开始向前移动。
整个队伍井然有序,显示了将帅强大的战场组织能力和将士们严格的战场执行力。
这种阵仗那是需要经过千锤百炼之后才能形成的,并不是依靠几面旗帜和几十支角号便可以组织大军有序进行的。
“天王,你观我这军阵,气势如何?”
桓温看向冉闵,神色之中既充满了骄傲,也带着一丝傲慢或是鄙视。
冉闵也是微微一笑,桓温这是既在自己面前炫了一把他的战场组织能力,同时也是很瞧不起自己这个“土包子”“莽汉子”。
在桓温的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只会冲锋打仗的莽夫,至于什么排兵布阵,那是一窍不通。
冉闵笑道:“桓公用兵如神,拿下长安,指日可待!”
桓温听罢,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突然,笑声嘎然而止,桓温低下头来,看向冉闵,眼神凌厉地问道:
“天王,你看我将来扫平天下,驱逐五胡,胜算如何?”
冉闵再次微微一笑,恭维道:“复兴晋室,唯桓公一人耳!”
桓温听罢,再次昂首哈哈大笑,而后再次低下头来,看向冉闵,又问:
“天王可愿追随于我,我们一起平天下?”
冉闵听罢,故作长叹一声,摇头道:“桓公乃是高门望族,世代公侯,晋室梁柱。
我冉闵乃是石虎养孙,背信弃义,诛杀石氏,仁义不在,以武悖德。
甚至就连那慕容氏也赏封了我一个‘武悼天王’,我起初以为那是美称,却不想那是恶谥。
既然连慕容氏都瞧不起我,何况晋室?”
冉闵刚刚说罢,桓温大手一挥,说道:
“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就亦我行我素,管他人怎么个说法。
天王之称,管他是什么美称还是恶谥,天下又有几人可以当得天王之称?
再说了,自古以来,盛世需要仁义治邦,乱世就得武力统邦,哪了个朝代,哪个皇帝,不是通过战争最后建立了国家?
以武悖德,那纯属无稽之谈,天王又何必在意?”
冉闵听罢,心中却是有些起伏:
桓温说得没错,天下又有几人能当得起天王之称,管他是什么美称还是恶谥,只要是天王便行。
另外,桓温唤自己为天王,确实是没有什么鄙视的意思,反而还有抬高自己的成分。
冉闵长叹道:“天下又有几人能有桓公这样的胸怀?即便桓公不在意,可是晋室的那些官员以及清流名士却不会不在意!”
桓温听罢大怒,生气地说道:“他们谁敢贬低你,我便斩了他的人头!”
冉闵笑道:“桓公的好意我领了,至于让我加入晋室,此事以后莫要谈起。”
说罢,冉闵便沉下脸来,显得心情很是不好。
桓温再次看向冉闵,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过了片刻,复又长叹一声,说道:
“但愿我们以后是朋友,不要是敌人。”
而后,桓温又看向冉闵,冷声地说道:“凡阻我路者,我必杀之!”
冉闵看向桓温,脸色不改,也是冷声说道:
“凡与我为敌者,我手中此槊定当不饶!”
说罢,冉闵用力,“咣当”一声,将手中长槊插入地面之中。
身后的野王十八骑也是“刷刷刷”地从腰间拔出双刀,怒目看向众人。
周围的桓冲等人顿时被吓了一大跳,以为冉闵又要发威了。
冉闵发威,近身作战,无人能敌。虽然双方如今是盟友,但众人对冉闵的恐惧之心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少。
桓温转过头去,却是不语,心道:
“这冉闵乃是一世枭雄,天生就不是当老二的人。若是自己真的将他纳入帐下,估计以后自己也难以驾驭。”
秦军退去,晋军前行。
一日后,桓温大军已经兵距长安城仅20里地。
秦军依浐河而列,河面上的桥梁皆尽毁去。
两军依浐河对峙,秦军在浐河的西边,而晋军在浐河的东边。
两军沿浐河对峙,数日之间,谁也没有主动发起进攻。
不是桓温不想发起进攻,只是由于秦皇苻健之前坚壁清野,将长安附近的树木都已砍去。
桓温无法,只好派出士兵到更远的秦岭之中砍伐树木,用以制作架设渡河所需的桥梁。
长安城中,秦皇苻健对弟弟苻雄说道:
“哎——如今桓温兵临长安城下,已经派出士兵到秦岭之中砍伐树木。
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便会渡过浐河,开始进攻长安城了。”
苻雄听罢,问道:“如今燕国什么动静?”
“咳!咳!咳!……”
苻雄刚刚说罢,便是一阵猛咳,咳得身体前俯后仰,满脸通红。
秦皇苻健见弟弟苻雄旧疾复发,于是连忙从怀中取出丝帛手帕,递上前去。
过了片刻,苻雄终于停止了咳嗽。秦皇苻健接过手帕,只见手帕之上尽是血痰。
“弟弟,你的病情又加重了!”
秦皇苻健连忙扶着弟弟苻雄坐下。
苻雄坐于胡床之上,摇头道:“没事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秦皇苻健听后,却是心痛不已。
这几年来,弟弟苻雄身体不好,又加之连年征战,疾病是愈日剧增,没想到如今已经咳出血痰来了。
“从今开始,你好好养病。至于战争之事,就交给苌儿好了。”
东海王苻雄听罢,却是连连摇头,并没有回答哥哥苻健的话,而是又问道:
“如今燕国什么动静?”
秦皇苻健长叹一声,摇头道:
“我一个月前便已向燕皇慕容儁寄出书信,燕皇也已派慕容评带领大军开始向野王进发。
但是,蓟城距离野王有千里之遥,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恐怕是难以到达。
另外,再说了,即使燕军到达野王,与我关中还有黄河相隔,想要大军渡过黄河,恐怕又要消耗诸多时日。
只怕到了那时,已经为时已晚!”
东海王苻雄听罢,又问:“那姚襄如今什么动静?”
秦皇苻健叹道:“别再指望姚襄了!姚襄自迁入洛阳之后,整日个只管修建城池,发展农业,根本就没有心思进攻冉闵,更不会帮助我们抵抗桓温了。”
苻雄听罢,沉思多时,突然抬起头来,说道:
“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