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门,破晓就感到更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不由摘下面巾,贪婪地大吸几口,精神一振,仿佛被什么吸引似的,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竹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了,眼前随即一亮。
这是一间空无一人的方正之屋,两侧皆是竹墙,长宽约六七步,高约两丈,居然是露天无顶,所以如在室外。
说无顶也不完全对,上面还蒙了一层白纱,一如擂场之顶,既采光又隔热。
地面是浑然一体的木地板,亦如擂台。
屋内几无摆设,只在门侧有个蒲团,晚上怎么睡?难道像道士一般在蒲团上打坐?
破晓心中嘀咕,又看到门的另一侧有个蹲坑,应是排泄之所了,奇怪的是毫无异味,他忍不住凑上去看去,下有深坑,坑口狭小,有风儿往下灌去,难怪没有味道。
鬼社有高人啊,好多设计精巧之处,破晓心中叹道,他进屋之前数了一下,刚好十间竹屋,也就是说包括自己在内,有十名擂手在此。
他故意大声咳嗽几声,希望得到隔壁的回应,却毫无回音,忍不住喊了一嗓子:“有人吗?”
还是鸦雀无声,露天之所,再小的声音也能传出去,难道偌大的擂手区,只有自己一个人?
转念一想,胖掌柜费尽心机把自己诓进来,怎么会放任不管,还是来之安之吧。
破晓放下自己的褡裢,将短刀也塞进去,至少此处十分安全,不用时时警惕,他一转身,才发现竹门的背后挂着一袋水囊和一个鼓鼓的布袋。
这水囊比水铺卖的水囊要大数倍,至少可以喝七八天。
那么,布袋里装的应该就是吃的了。
竹屋虽然空旷,吃喝拉撒睡倒是一应俱全,考虑周到呀,破晓撇撇嘴,随即想到自己是来玩命的,又不是享乐,趁着还没上擂台,珍惜眼下的每一刻吧。
他将手伸进了布袋,先找吃的犒劳一下五脏庙,杂粮窝窝头他是吃腻了,擂手区的伙食应该不差吧。
他一摸摸到一个又圆又滑又凉的物件,掏出一看,是一个拳头大的果实,青里透红,带着一股甜香。
这是……破晓难以置信地捏了一下,皮下有果肉的感觉,忍不住送到口边轻咬了一口,一股从未尝过的清脆和香甜顿时从齿尖弥漫到整个口腔,几乎连舌头都化掉了,这就是苹果吗?
他惊喜之极,识字的时候,知道世上有各种水果,可惜他一样没吃过,就连菜蔬,也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打一下牙祭。
现在居然能吃到一整个苹果,这可是鬼市市面上都难得一见的稀罕物,一个就要天价,只有那些权贵豪客才有资格享用。
想不到打擂还有这样的待遇,死胖子怎么不早说啊?
破晓饿死鬼投胎般地大口咬着苹果,没几下,几乎连果核都吃光了,才咂咂嘴,有点懊恼自己的一通牛嚼,这么珍稀的果品,应该用刀切成小片,慢慢细品才对。
吃了就吃了,说不定还有呢。
破晓抱着希望,往布袋再一摸,却没摸到苹果,然后便掏出了剩下的所有东西:一本书和一个小瓷瓶。
破晓对书的兴趣一样不大,除非是那种能卖钱的古书,但现在不拾荒了,就将书放到一边,拿起那个小瓷瓶,不过半掌大小,像个短棒槌,呈青白色,应该是个好东西吧。
瓶里有东西晃荡,破晓便拔开木塞,往手心倒下,滚出一粒晶莹剔透的小药丸来,花生大小,一股淡淡的药香传来。
他又倒了一倒,竟然只此一粒,不知道是啥药,但既然跟苹果放在一起,那肯定能吃,胖掌柜好不容易招揽一个擂手,怎么会药死自己。
他这般一想,试探着将药丸送到嘴边舔一舔,咦,味道不错,甚至比苹果还诱人。
破晓定下心来,将药丸整个放进嘴里,本意是像吃糖块一般慢慢咂着吃,谁知入口即化,清香润喉,随即一股热流从胃中散开,充斥了五脏和全身,就好像刚吃了一顿大餐似的,满是饱意。
说起来,破晓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吃饱的感觉了,只记得那是一种很撑的满足感。
一粒小药丸就能让自己吃饱?他简直无法相信,告诉自己这是错觉,但那饱意挥之不去,胃里充盈,却没有撑得难受。
破晓试图在自己有限的认知中寻找这一现象的解释,记起有书记载,在灾荒初期,官府曾推出一种“救荒代粮丸”,主治荒年饥岁,粮食不足,服之可以几日不饥。
但救荒代粮丸据说食之难以消化,很多饥民因此胀腹而死,就此销声匿迹。
破晓又想起另一种传说中的药丸——辟谷丸,一种传说是仙人所吃的神药,吃一粒可辟五谷,能饱月余。
难道自己吃的辟谷丸?这种传说中的神药肯定比苹果还要金贵,花钱都买不到的,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吃上一粒?
破晓自嘲地想,一个随时在擂台上送命的擂手,值得水行首花这么大的本钱吗?
不过他想想刚吃的苹果,又觉得这种可能性未必没有,算了,想这么多干啥?就当作死囚的断头饭吧。
此时的破晓第一次不为明天的吃喝操心,只觉腹饱无忧,精力充沛,很想找个人打一架。
仿佛有人偷窥了他的想法似的,木地板忽然开启了一个圆洞,破晓浑身一警,本能贴到门边,静观其变。
但见一个黑影从洞口缓缓升起,豁然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尸魃,额贴黄符,双目紧闭,此情此景,不是跟斗魃擂台上一模一样吗?
方寸空间,跟一个尸魃共处,一旦对方暴起,自己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破晓打个寒战,不及细想,转身从褡裢里掏出自己的短刀。
蓦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破晓是吧?放下刀,脱去衣袍,准备白打训练……”
虽然声音清冷,但破晓还是一耳就听出了对方是谁?兰桂坊坊主——花魁娘子林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