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殿内鸦雀无声。
皇帝的一番话在三位大臣脑子里掀起了一阵风暴,众人久久沉醉其中。
“听陛下一言,胜读十年书啊!”高拱感叹起来。
朱载坖却有些害臊的红了脸。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法子只能用在自己身上,其他人干不了。
历史上大明本身就贫穷,自己花的钱都不够,哪还有多余的钱做这种短期看不到收益的投资呢?
自己利用穿越者的优势,可以用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来赚钱,其他人就不行。
“算了,此事就聊到这里,接下来还有什么?”
“臣对新科一事有想法!”高拱起身行礼。
他和郭朴是这一届的主考官,张居正因为上次任过考官了,就主动避嫌,让位给了郭朴这个长辈。
毕竟他和高拱都没多少年了。
“陛下&bp;,臣以为此次科举…应再推迟几个月!”
“为何?高阁老遇到了哪些困难?”
高拱苦涩一笑。
“老臣确实诸事缠身,力不从心!”
“就说衍圣公提的新儒一事,他就…他就根本不可能!”
朱载坖换了个坐姿,继续听高拱诉苦。
其实新儒一事也不是说,要把科举考题全换了。
只是新出一道题,让学子们聊聊对新儒旧儒的看法,以此来为下次科举改变考试内容做铺垫。
科举考试的内容是一定要改革的。
“此事一出,天下学子人心惶惶,难以静心备考,又听说推迟科举,臣知道陛下是想给学子们更多的适应时间,但他们更担心了!”
“毕竟十年寒窗,突然得知要考什么新儒旧儒,难免担心,议论纷纷。”
朱载坖思索着,高拱确实难办。
“那朕写一篇文章,专门为学子们解惑,大明月报印而发之,以安学子之心,如何?”
“至于你说的再推迟几月,朕看见不必了!拖的越久,麻烦越多!”
高拱犹豫了一会。
看来皇帝是铁了心要考这个新儒旧儒啊!
他不明白,纠结此事有什么好处&bp;,科举只要为帝王笼络天下人才即可,考什么很重要吗?
他正打算开口,冯保却突然急步赶来,在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
皇帝听完,脸色突变。
“郭朴…病倒了!已经昏迷了!”
张居正,高拱二人对视一眼,眼里的震惊溢于言表。
“怎么会…”马森也不可置信,“郭大人虽年迈,却身子硬朗,多年未见生病,怎么突然…”
郭朴的年纪比高拱还大几岁,却是几个老臣中身体最好的一个。
“走!”朱载坖起身,整理仪容,“我们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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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朴人如其名,简朴节约。
怎么说也是内阁大臣,但他的府邸却很低调,只有廖廖几个下人,也没有花园池塘,从外面看上去,跟一个一般富足人家的府邸差不多。
里面也很简单,没什么摆饰装饰,字画挂像,最多的只是书。
出乎朱载坖意料的事,郭朴非常喜欢读竹简,除了纸质书,还有几大箱子的竹简。
朱载坖理解这种感觉,就好像后世电子书虽普遍,但很多人依然爱读纸质书,甚至是很老很旧的纸质书一样。
家中独子郭灿正在照料郭朴,发妻也在一旁哭成了泪人。
“好好的…怎会突然如此?”朱载坖问。
这五六年来,自己没没听说过郭朴身体不适。
但一想他的年纪,这突然病倒似乎也合理。
“家父是今日在家中病倒的!”郭灿说着,“早晨刚换上官服,突然晕倒,没有任何征兆!”
“李时珍到了吗?”朱载坖看向冯保。
“已经派人通知了!”
朱载坖急得咬咬牙,只好继续等。
郭朴,虽然他不是张居正,高拱那般心腹,却也是难得的正直之臣。
家有一老,犹如一宝。
这些年来,郭朴在任兢兢业业,从未出过问题,常为自己出谋划策,是个可靠的,能交代大事的臣子。
朱载坖看了看同为河南人的高拱。
郭朴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脾气暴躁,看不惯就破口大骂的高拱,在官场上的人缘不怎么好,如今有高党这么个势力,是皇帝助力的结果。
郭朴是他老乡,二人脾气不合,但相互敬重,也算是投缘。
朱载坖内心慌了那么几下。
郭朴病倒了&bp;,高拱还远吗?
历史上的高拱万历六年病逝,按现在的时间算还有七年。
准确来说是六年半。
是继续用他震慑朝堂,还是见好就收,为他谋个安心的晚年,和幼子发妻享天伦之乐?
朱载坖意识到,他真的应该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家奴急匆匆引进李时珍。
“东璧!快!”
朱载坖赶忙握住他的手,拉到郭朴身旁。
李时珍都来不及喝口水,马上开始把脉。
高拱看看郭朴,又看看李时珍,急得脸都红了。
没一会,李时珍又盖好被子,看向众人。
“质夫(郭朴的字)公…恐怕再难为官了!”
“什么?”高拱惊道。
“怎么会…”张居正难以置信
“家父…太医…我…”郭灿语无伦次起来。
朱载坖没有慌张,而是问郭朴的病情。
“心血耗尽,心脏竭力,郭大人不能再劳累操心,喜怒起伏了!”
朱载坖想过了各种疾病,当然心功能衰竭在内。
很多疾病,在这个时代是无解之症,根本没得医。
“郭大人一直身体力强,从未生病,皆因心脏健康!所以各种毛病也被掩盖了。
“如今心脏衰竭,其他问题也一并爆发出来&bp;,身体一下子承受不住,自然就晕过去了!”
“而心脏的问题嘛,事先无征兆,事后无余症,突然来突然去。好在虚惊一场,郭大人很快就能醒来。”
“我开几个方子,让郭大人日日服用,静心疗养,若非要事,最好别出门了!”
李时珍直接宣布了郭朴官宦生涯的结束。
朱载坖和众人一时也无法接受。
“老臣凋零。”
赵贞吉,杨博,郭朴…
这是朱载坖心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说实话,自己虽然登基这么多年,但用的人都是嘉靖朝就准备成名的。
现在这么一想朱载坖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没有调教出一个可堪大用的臣子,至今吃的都是先帝的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