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温芸刚下了飞机，落地后从星海机场往回赶。

    离开云翼之后，她用上了维系多年的人脉。这段时间几乎是到处飞来飞去，不少人需要当面拜访。

    另一方面，她现在专心带林晚粥一个人。小姑娘底子薄，所有作品都留在了云翼，现在也需要跑新资源。

    唯一让她觉得省心的是，林晚粥很听话也很敬业。

    官锦女士过世后，林晚粥在舞台上表现虽然依旧无可挑剔。但下台后却像是换了个人，一动不动坐着发呆。

    人都这样了，云翼依旧只管着挣钱，甚至变本加厉的加通告。其中绝大部分被温芸拒了，拒不了的，碍于合约只能履行。

    那时起，温芸就有了带着林晚粥离开云翼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一拖就拖到了合约快结束，温芸察觉公司没解约的心思，心中更生不满。那会林晚粥坚持要去恋综，也随她了。

    再后来，从许青焰手里拿到了《我怀念的》时。毫不夸张的说，惊为天人，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

    她这些年见过不少有天赋的歌手，看他们红极一时。却极少见有歌手能红一辈子，选对路比埋头努力更重要。

    温芸等的那条路，无他，就是许青焰。

    歌手的底气是作品，了解了林晚粥和许青焰之间的关系后。温芸当机立断，即刻选择带着林晚粥与云翼娱乐解约。

    一晃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中间大大小小出过不少事。

    出租车里，温芸从包里翻出了手机。盈盈冷光打在她脸上，映出几分成熟，眼角的鱼尾纹若隐若现。

    嗡的一声，齐婷给她发了一個视频。封面是许青焰的封面采访，背景是一个录音棚，标题是《玲听》。

    “嗯？许青焰接受了采访？”温芸有些诧异。

    她对许青焰了解并不多，大部分来自于林晚粥的只言片语，以及曾经爆出的黑料。总之，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至少在温芸看来，许青焰这个人做事有分寸，目标感极强。走投无路时性格有些凶戾，野路子出身。

    为人有些混不吝，但对身边人还是极好的。

    最重要的还是许青焰那一手写歌的本事，无论放在哪迟早会发光。碰巧的是林晚粥与他认识，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温芸对他与林晚粥那些小动作也视而不见。也不再去管他们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红了之后按兵不动，等采访给自己洗人设吗？”温芸喃喃道。

    她在娱乐圈叱咤多年，走过的桥比娱乐圈大多数人走过的路都多。相比之下，她目光更准，更毒辣。

    许青焰明明爆红了却没有做任何动作，第一步就是接了一个采访。显而易见，他这是打算立言再活动。

    通俗来说，洗白。

    洗白并不代表一定是从黑洗到白，如果艺人或者明星本身就是黑里透红。实锤了七八十遍了，再洗也没什么大用。

    这适用于洗去观众对艺人的一些固有印象，例如油腻、低情商、懒。

    比方说，某某艺人一直以霸总形象被自媒体营销号满天黑。他的团队就会用澄清，或是自嘲又或是别的方式扭转大众对艺人的油腻印象。

    这在娱乐圈是极其常见的手段，往小了说改印象，往大了说就是对外公关。

    温芸真正诧异的是，许青焰明明不是这一行的人。可他的脑子里却有这个意识，这就是所谓的“天赋”了。

    她抱着好奇的念头，鬼使神差的点了进去。

    屏幕暗了下来，视频似乎经过了剪辑，进度条拉到底也只有十分钟。开头是许青焰弹唱了一首《晴天》，然后进入主题。

    一问一答，问题略显尖锐，许青焰却并不躲避。

    温芸看得兴致缺缺，缓缓拉动着进度条，找自己感兴趣的部分看。听到许青焰对他和裴暮蝉两人关系的解释，不由撇撇嘴。

    男人啊，哪一个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世上的好男人，真是快死绝了，许青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接着往下看，在提及林晚粥的部分停了下来。

    “你最近的新歌的名字叫《稻香》，我特意去听过了。个人挺喜欢这首歌的，可以问一下初衷是什么？”

    “对生命坦诚。”许青焰顿了顿，垂眸一瞬，“这首歌其实是送给林晚粥的，但是她又让我录了，然后发行。”

    “送的？没收钱？”

    “对。”许青焰笑，“送怎么还收钱呢，主要是因为一些特殊的童年经历吧，我们是同一个地方长大的。”

    “这么说，你们算是青梅竹马？”

    “可能算，也可能不算。”许青焰跟着笑，随后道，“写这首歌，是因为希望她能放松一些，一个人的价值并不需要他人的认可。”

    温芸听着许青焰在采访里夸夸其谈，一开始还有些想笑，觉得这不过是些大道理。可听着听着，脸色瞬间变了。

    特别是当她听见许青焰轻轻松松的说出那句，“人应该回到自己的生命时区，信奉我执我命只希望她能放心。”

    那一刻，温芸脑海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并不因为感动，又或是别的情绪，而是惶恐疑惑。

    她带了林晚粥许多年，几乎是亲眼看着小姑娘经历种种变故，再清楚不过林晚粥内心残缺的地方在哪了。

    以前还有个性情多变的妈鞭策着她，动辄就是打骂哭，控制欲强得让人窒息。可官锦女士若非命薄，也不至于如此心急。

    待官锦女士撒手人寰后，小姑娘不仅没有家，连个亲人都没有了。

    如果许青焰只是说一些心灵鸡汤，温芸绝不至于如此大惊失色。她很清楚林晚粥外柔内刚，内心早有一道厚厚的墙。

    可偏偏不知道怎么的，许青焰这家伙仿佛提前看过答案似的。说出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能击中小姑娘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温芸甚至没把采访看完，整个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道完犊子了。

    坏了，白菜要被拱了。

    出租车还在中途，她原本还打算今天回家好好睡一觉来着。现在睡不着了，自己得先去确认一件事情。

    想了想，温芸拨了个电话给林晚粥。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正通话中，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have dialed is busy now】

    嗯？正在通话中？

    温芸人要气没了，但一时间又不确定林晚粥和谁打电话。万一没万一，她很清楚林晚粥几乎没人可以打电话。

    除了！许青焰！

    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去证实一下。

    打个电话给齐婷，这一次几秒后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了齐婷的声音。

    “喂，芸姐。”

    “你粥粥姐现在在干什么，怎么打她电话占线？”温芸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她跟谁打电话呢？”

    “啊？啊哈，粥粥姐有在给谁打电话吗？”齐婷声音有些发飘，明显心虚，“好像是宽带，家里的网络突然断了。”

    鬼扯，温芸脸色不悦，但也没有直接戳穿。

    “我回星海了，现在过来看看你们。”

    “啊！太好了！”齐婷发出了牵强的笑声，“那芸姐你到哪了，我等会下楼来接你，怎么不提前让我来接。”

    “临时决定回来的，伱在公寓等着吧。”温芸没正面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公寓。

    齐婷苦着脸，望着被挂断的电话，人都快傻了。

    芸姐怎么还突然回来了，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粥粥姐去打电话去了，正巧撞枪口上，希望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大约二十分钟后，林晚粥从楼道打完电话回来了，心情似乎不错。

    推门而入，见齐婷面色古怪，不由问道。

    “婷婷，你这是怎么了？”

    “芸姐回来了，刚刚给粥粥姐你打电话占线。”齐婷叹了一口气，“估计是不放心，说要来我们这看看。”

    “啊？可我一会要和许青焰出去。”林晚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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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齐婷瞬间紧张了起来，“不是，粥粥姐，这都九点了。”

    夜不归宿可是大事，她有理由相信。如果她知情不报，等温芸事后得知，一定会将自己架在火上烤。

    “看灯光秀啊，那边有夜市，大概两个小时就回来了。”林晚粥一脸茫然，“十二点的样子，怎么了？”

    “没怎么可是，粥粥姐。”齐婷觉得她有必要提醒眼她，“芸姐等会要来了，你今天可能去不了了。”

    “不要！”林晚粥脸颊微微鼓起，偏过了头去，小声说道，“婷婷你帮帮我，你肯定有办法的。”

    “不是，粥粥姐，明天不行吗？”齐婷一脸苦涩，她帮她能帮个锤子。

    “来不及了，他就快到了。”林晚粥垂眸，似乎是怕齐婷不够崩溃，又补了一句，“已经到楼下了，在电梯里。”

    “我本来打算换件衣服，然后出去的。”

    “别！粥粥姐。”齐婷这回真懵了，太兵贵神速了吧，“芸姐就到了，要不你让许老师去地下车库等一会？”

    “好吧，等他上来再和他说。”林晚粥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只是不确定温芸会待多久，不由叹了一口气。

    采访七点五十就开始放了，她不出意外在中间看到了那一段问答。整个人怔了许久，耳鸣阵阵。

    细细想来，竟然觉得他那话简直比从自己心里掏出来还更真诚恳切。

    有些话并不必多说，但那一刻，林晚粥真切的感觉到了对方的好意。区别于朋友之间的好意，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

    她知道，许青焰平时什么都不说，也不提以前的事情。甚至她偶尔提，许青焰也只是几句话轻轻带过。

    可终究，他还是懂她的忧虑，不希望她总是困在过去。一遍遍的去寻找，站在不属于自己的时空里自证。

    采访没看完，她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许青焰，聊着聊着就煲电话粥了。他似乎一个人在家打游戏，键盘声不断。

    她也不记得说了什么，似乎从来没那么能聊过。只觉得心脏一直在猛烈跳动，丝毫察觉不到时间流逝。

    直到最后，不知为何，她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想出去玩。

    这么晚了，她哪里都不想去，或者说根本不在乎去哪。只是觉得觉得夜晚格外漫长，距离明天还有整整十几个小时。

    没由来的，很想见他。

    原本她也没抱太大希望，却没想到许青焰竟然答应了。说太晚了，带她去看看灯，逛逛夜市就回来。

    原本打算换个衣服就走，谁知道芸姐忽然要过来。

    林晚粥倒也没什么可心虚的，温芸要管早就管了。况且只是出去看看花灯，逛逛夜市而已，一会就回来。

    不过她也不想让齐婷难做，只能等会让许青焰下楼等她一会了。取消好像不太好，明明是自己提的。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敲门声笃笃笃响了起来。

    站在门边的两女陡然一惊，刹那间转头，面面相觑好一会。齐婷的眼神好似在问，芸姐还是许老师？

    林晚粥木木的，眼神比白纸还茫然。

    门开了，是许青焰。

    齐婷松了一口气，估摸着温芸也没那么快到，于是招呼他进来。

    “许老师来了？”

    “嗯。”许青焰进了客厅，抬头看向了林晚粥，“你跟齐婷说过了吧？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去快”

    他话还没说完，齐婷的手机响了，三人探头一看。

    哦豁，芸姐来电，齐婷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芸姐，到哪了？”

    “不用来接我，我现在电梯里。”温芸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电梯开门的声音，“我现在到了，开个门吧。”

    霎时间，客厅为之一静。

    许青焰有些尴尬，心道温芸这么来了。之前在《我是歌王》后台见过，也打过招呼，只是碰面还是头一回。

    不过他也没什么可心虚的，大晚上跑来就是为了哄小姑娘开心。看看花灯秀，然后逛逛夜市，最后各回各家。

    在这种时候和温芸正式见面，确实有点难绷。不过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等会假装做客末了要离开就好了。

    他一抬头，却发现两女紧张得不行。

    “好我现在开门。”齐婷挂断了电话，一脸懵逼的看着林晚粥，小声问道，“粥粥姐，这怎么办？”

    “不知道啊”

    “你们在说什么？”许青焰一头雾水，“直接开”

    “不可以！”林晚粥脸瞬间红了，打断道.

    这时，敲门声响起，门内顿时一片慌乱，却又不得不压着声音。

    正当温芸打算敲第二遍门的时候，门终于开了。门内露出了齐婷那一脸强装镇定的表情，喊了一句芸姐。

    “嗯，你粥粥姐呢？”

    “她困了，回房间睡觉去了。”齐婷道，转头的瞬间又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目光望向了林晚粥的房门方向。

    “睡这么早，她打完电话就睡觉了？”温芸疑惑问道，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先洗个手吧，再去看看她。”

    哗啦，洗手间水声响起，客厅里只剩下齐婷一人局促不安的站在那。

    “芸姐，你今晚打算在这睡吗？”

    “当然不是，我过来看看，一会就走。”温芸走了出来，甩干手上的水滴，“等你看完你粥粥姐，你送我回去。”

    “好。”齐婷点头，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她谁都不怕，唯独害怕两个人。一个是林晚粥，另一个就是她半个师父的温芸，这两人要是生气，那真是要人老命。

    好在温芸已经走过去了，没看见齐婷脸上不安的表情。

    咚咚咚。

    “粥粥，你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有点困。”林晚粥声音平静，与平常别无二致，“芸姐，你怎么来了？”

    “临时改变行程，提前回来的。”温芸在门口，接着又问道，“我有点不放心你的状态，可以进去看看吗？”

    “嗯。”

    旋即，温芸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林晚粥干净的卧室。

    房间里有个开放式的大衣柜。窗帘半开着，外面窗户露出了一道缝隙。空调呼呼吹着，跳到了十八度制冷。

    房间冻得像是冰库，林晚粥在床上盖着被子看书，平板放在一边。

    “芸姐。”

    闻言，温芸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空调问道。

    “怎么开这么冷？”

    林晚粥答道，“这两天失眠，开着制冷盖被子，能睡得更沉。”

    随后又垂眸继续看书，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你多注意身体，现在不比在云翼的日子，没人会逼着你连续工作。”温芸走到了窗边，抬手关紧了窗户。

    齐婷站在房间门口紧张得要命，分明看见粥粥姐带着许老师进房间的。

    这房间里能藏人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难不成人间蒸发了？床底没有一丝缝隙，根本不可能藏任何东西。

    温芸顺手拉上窗帘，扫了一眼床内侧。

    “你冷的话，还是得多盖一层。”温芸道，顺手打开了衣柜，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衣服，最上层放着棉被。

    “要不要再加一床被子？”

    林晚粥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昨天也是这么睡的，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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