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带着罗娟进入包间，短袖衬衫上还渗出一块块儿水迹，显然是冲洗后没擦干净就穿上了衬衫。杨毅见状揶揄道，“馋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吧。”

    王伟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衬衣，抻了抻，咧嘴笑了笑，“不是怕你等得时间长嘛。”

    “杨哥。”罗娟跟在王伟身后和杨毅打招呼。

    杨毅笑着点点头，示意两人落座，他指着桌上的盘子说，“也不知道你们的口味，羊肉、肥牛我都点了一些，不够咱们再叫，你们看看还缺啥不。”

    “吃着看吧。”王伟摸出烟，甩给杨毅一支，自己也叼了一根，给两人点着，“不瞒你说，这肚子里一点儿油腥儿都没有，回来的路上想的就都是肉。”

    “光想着肉？”杨毅斜睨着他。

    王伟会意，夸张地搂住罗娟，脸上堆满笑意，“当然了，人肯定是第一位啊，”他冲着杨毅挤挤眼睛，“这老话不是说了嘛，小别胜新婚啊。”

    “嗯，理解，理解。”杨毅故作严肃，但终究忍俊不住。

    罗娟的脸红了，低着头忸怩不安。杨毅偷偷打量着她，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孩儿确实有一种说不出的美，难怪王伟会把她藏在家里。

    “不对啊，”杨毅想起王伟有关没油腥儿的话，“我走的时候，不是把账里的钱都转到你账上了嘛，你没吃小灶吗？”

    “你也知道，那小灶也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咱总得懂点儿规矩不是？”王伟摇头轻笑，“你在的时候，还能跟着你蹭蹭，你出来了，我也不好意思和他们混，再说，那几个人也看不上我啊，我何苦自讨没趣呢。”

    在看守所呆了一个多月，杨毅对里边的门道自然是门儿清，当初如果不是号长罩着他，再加上刘世强关照，他也比王伟强不到哪儿去。他了然地点点头，说道，“那你那些钱不会都便宜他们了吧？”

    “也没都便宜他们，”王伟讪讪地笑了笑，“嗨，我这个人容易知足，过得去就行了，好在我也算个首都人民，也没人难为我。”

    “也怪我，临走的时候太急了，也没顾得上和他们交待。”杨毅有些懊恼。

    “这怪你啥啊，”王伟看着杨毅，“说起来，那时候不是大家都让你捎话嘛，谁能想到那个？我都没那个念想，就冲着你能到我家来，替我看看罗娟，我那点儿都不算事儿。”

    “看到没有，”杨毅笑着对罗娟说，“王伟性格挺好的，到哪儿也吃不了大亏。”

    “他性格还好啊？把自己都打进去了。”罗娟略微噘嘴。

    “那不是赶上事儿了嘛，咱也不能让人欺负不是？”王伟急忙打断罗娟，“我都和你说多少回了，还揪着这事儿不放。”

    “行了，行了，咱不提过去的事儿了，”杨毅冲两人笑笑，“咱干嘛来了？不是吃肉来了嘛，开整呗。”他转向王伟问道，“我还没点酒，咱们是喝白的，还是喝啤的？”

    “看你，我都行。”王伟爽快地说。

    “那咱们整啤的吧，我昨天喝了两顿，都喝吐了，到现在都没太过劲儿呢。”

    “嗯，电话里我就听出来了，估计你就是喝多了。”王伟眨眨眼，“啤酒就啤酒，正好罗娟也能喝几口。”

    杨毅起身到门口找服务员上酒，刚回到座位坐下，王伟就一本正经地说道，“杨哥，先和你说件正事儿。”

    “哦？”杨毅挑了挑眉，“你说。”

    “按说我应该也请上陈律师，人家为我出了那么大的力，但是我今天就是想单独和你喝，我不叫他，没什么不合适吧？”

    “这个啊，没事儿。”

    “那行，赶明儿我再请他。”

    “嗯，”杨毅点头，“陈律是我好兄弟，他不会挑你礼的。”

    王伟如释重负，这时服务员端来一箱酒，他吆喝着让服务员开酒，三个人分别满了杯。

    “杨哥，这第一杯酒我敬你。”王伟端着酒杯，真诚地说。

    “你小子少来，”杨毅挥挥手，“今天天大的事儿也比不上你出来，这第一杯酒得是接风酒。”

    “好，那就庆祝我出来。”

    三个杯子重重地撞在一起，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都仰脖一饮而尽。

    “罗娟有酒量啊。”杨毅夸赞道。

    罗娟笑笑，用手背擦擦嘴角，说，“没量，但这杯得喝啊。”

    “那是。”杨毅含笑点头。

    “杨哥，”王伟边倒酒边说，“我就一直想啊，要说起你为我做的这些事儿，如果我不好好谢谢你，连老天都不答应；可是要和你提谢字吧，就咱俩这交情又显得忒见外，我又说不出口，所以我就敬你了，不提谢了。”

    “你扯这些干嘛？这酒还让我喝不喝？”杨毅皱皱眉。

    “我说的是真心话，”王伟望着杨毅，站起身，又伸手拉起罗娟，说道，“我这个人嘴笨，什么大恩大德的也不会说，但谁对我好，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这个老兄，我交定了，往后你就看我怎么当老弟吧。这杯酒，我们两口子一起敬你。”

    杨毅也站了起来，“王伟，刚才你提到交情这两个字，我觉得特别好。如果你非要敬酒，干脆咱们就敬这个交情，敬让咱们有了这份交情的缘分。”

    “好，那我先干为敬。”王伟的眼里闪着光。

    三个人又干了杯中的酒。

    杨毅空了空酒杯，含笑看向王伟，问道，“你还有啥仪式没有，一块儿赶紧做了，省得我坐下还得站起来。”

    “这个——”王伟笑着挠挠头，“我倒还真是有件事儿，刚才一直没问你。”

    “是什么啊？”杨毅弯腰摸向桌上的烟盒。

    “你们家王可呢，你怎么不叫他一起来啊？他是还没下班吗？”王伟笑呵呵地问。

    杨毅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暗暗咬咬牙，才把手重重地放在烟盒上，从里面抽出一支烟。

    “没事儿，你们的事儿我都告诉罗娟了，”王伟的脸上洋溢着笑意，“我们谁都不会看不起你们的。”

    “你咋说话呢！”罗娟拽拽王伟的胳膊，小声嘀咕道。

    “就是那回事儿嘛，”王伟甩开罗娟，“咱们没人拿杨哥当外人，自然也不会把王可当外人，”他转头看向杨毅，“男人喜欢男人怎么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现在这世道，这样的人多了，是不是，杨哥？”

    杨毅苦着脸，未置可否。

    “我是说，咱们两家凑在一起该多热闹啊，我天天听你念叨，早就想认识王可了，再说了，我们俩一个姓，这五百年前可是一家啊，你说，咱们亲上加亲，这得是什么缘分啊。”王伟兀自兴奋地说。

    再次听到缘分二字，想到王伟曾提及的身世，杨毅心中一动，点着烟，吐出一口烟雾，问道，“你们家是不是离河不远？”

    “是啊。”

    “河边是不是有一大片芦苇？”

    “对啊，”王伟有点儿莫名其妙，“你怎么知道的？”

    杨毅无力地笑了笑，举起酒杯，“咱们还真是有缘分，”他定定地看着王伟，“你这个弟弟我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