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去过洗手间，特地绕到队长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头儿正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文件，展鹏皱了皱眉，转身欲走。

    “你都探了好几回头了，要是有事儿就进来吧。”队长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展鹏暗自点点头，进了办公室，从办公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然后大咧咧在沙发上坐下。

    “怎么了，说吧。”队长放下文件，也点了根烟，“看你那探头探脑的样子，估计就没啥好事儿。”

    “看你说的。”展鹏讪讪笑了笑，“没事儿就不能来啊，蹭根烟不成啊？”

    “你小子少来，我还不了解你？”队长冷哼一声，斜睨着展鹏，夸张地吸了口凉气，“我看你状态不对啊，没精打采的，是不是昨晚又出去喝了？”

    “我们还有时间喝酒？看你活儿压的。再说了，咱还有纪律呢。”展鹏委屈地撇撇嘴，“就是晚上没休息好，这不事儿多嘛。”

    “敢情到我这儿念秧来了，是吧？”队长冲着展鹏吐出一口烟。

    “我可没有啊，”展鹏说得一本正经，“你要是不问，我才不会叫苦呢，这点儿觉悟咱有，谁不知道咱刑警就是这命啊。”接着他咧了咧嘴，“但是领导关心下属，我要是不配合一下，那实在就说不过去了。是吧，头儿？”

    “蹬鼻子上脸，啊？”队长靠在椅子上，打量着展鹏，“我可没空关心你，你找别人去吧。”

    “别介啊，领导，我就是想找你汇报汇报工作，让你给把把关。”

    “别提钱啊，这个月可超支了。”队长警觉地立起眼睛。

    “不是，不是，和钱没关系。”展鹏忙摆手。

    “我都被你整怕了。”队长摇摇头，笑了。“那你说吧，哪个案子啊？”

    “就是‘721’，浮尸那个。”

    “那个啊，时间可不短了。”队长抽了口烟，“你昨天不是办了个留置吗，没结果？”

    “那小子嘴硬着呢，瞪着眼睛说瞎话。”

    “咱们不是有监控嘛，让他看看，看他嘴还硬不硬。”队长不以为然。

    “我是不想这么早把底牌露出来。”

    “不露底牌？”队长看着展鹏。

    “头儿，我和你说，就他们那个物流公司，肯定有事儿，弄不好就能摸条大鱼。”

    “是吗？比凶杀还大？”

    展鹏点了点头，说道，“我有这个感觉。”

    “那你有什么打算？”队长也来了兴趣。

    “我这不是想和你请示一下嘛，”展鹏身子向前倾了倾，“你看啊，这条线是‘721’引出来的，但现在也不好确定是否和浮尸案直接相关，况且物流公司毕竟不在咱们辖区，咱们后续侦查不太方便，我的想法是，能不能把这条线索移交给邻区啊？他们一直配合咱们查‘721’，情况也熟悉。”

    “移交给他们？”队长皱了皱眉，“你小子办案越来越讲究了。”

    “不是，这不是咱手上的案子忒多了嘛。”展鹏解释道。

    “大鱼，大鱼。”队长念叨着，眯起眼睛，“这也不是你风格啊。”

    展鹏耸耸肩。

    “既然你不想办，我也不能逼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一会儿吃完午饭，我就和文峰去邻区一趟。”

    “也行。”队长点点头，“那人怎么处理？”

    “人我昨天晚上就放回去了。”

    “好你个小子，又先斩后奏啊。”

    “头儿，你可别冤枉我，我可哪儿敢先斩后奏啊？”展鹏笑笑，“我这不是琢磨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晚上就不耽误领导休息了。”

    “哼，你小子总有理，别给我挖坑就行。”队长白了展鹏一眼，把烟掐灭，问道，“就这事儿？”

    “还有一件——”展鹏迟疑着。

    “有屁快放。”队长拿起烟盒把玩着。

    “头儿，你看能不能把我从‘721’里撤出来。”展鹏小心翼翼地说。

    “撤出来？为啥啊？”队长盯着展鹏，“这案子当初不是你要过去的嘛，怎么着，感觉棘手要退缩了？我怎么和别人说啊？”

    展鹏努了努嘴，下定决心，说道，“我是觉得我需要回避。”

    “回避？”队长诧异地看了看展鹏，“你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啊？”

    “杨毅你还记得吧？”

    “杨毅？”队长双眉微蹙，“这名字听起来还有点儿熟悉。”

    “就是小丁办的那个律师。”展鹏提醒道。

    “哦，你说的就是李东旭的小舅子啊。”队长恍然，又问道，“他怎么了？”

    “他是我们的嫌疑人之一。”

    “他有嫌疑？”队长瞪大了眼睛，“你们也没汇报过啊，到底怎么回事？”

    “那我说了，你嘴可得严点儿。”

    “你愿意说不说。”队长哼了一声，从烟盒里抽出烟，想了一下，甩给展鹏，自己又点了一支。

    展鹏悻悻地点着烟，把杨毅和王可的关系大致说了一遍。

    “他还好这口？根本就看不出来啊。”队长不可置信地望着展鹏，“这事儿你干嘛不早说？”

    “我答应过杨毅，不散播。”展鹏咬住嘴唇，补充道，“当然，前提是不影响工作。”

    “你答应过嫌疑人？”队长把展鹏盯得直发毛，然后意味深长地问，“那现在怎么又告诉我了？”

    “我不是不得不说了嘛。”

    “不得不说？发生什么了？”

    展鹏迎着队长的目光，低下头，没说话。

    “哎，李东旭知道这事儿不？”队长问。

    “应该不知道吧。”展鹏抬起头，嘴角牵出一丝笑意，“头儿，咱们可是讨论案子，你怎么八卦上了？”

    “这事儿值得八卦一回。”队长忍着笑，缓缓点头，“李东旭啊，李东旭，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小舅子。”

    “你也知道我和东旭的关系，所以我不得已，才申请回避嘛。”

    “你又不是李东旭，回避个屁啊？”队长终于笑出声，“怎么，李东旭会干扰办案？”

    “东旭根本不知情，他怎么会干扰？”展鹏叹了口气，“倒是杨毅，隔三差五就找找我，弄得有些事儿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我是担心，别再有一天影响破案。”

    “他还隔三差五找你？你们很熟吗？”

    “原来不熟，但不是有东旭嘛，上次他那案子也是咱们办的，就这么认识了。”

    “嗯，那倒不得不防，那小子是个律师，不好对付啊。”

    “就是啊，所以我觉得我再办这个案子不合适。”

    “没那么严重，你也是个老刑警了，分寸还能掌握不好？”队长抽了口烟，“我代表组织表态，我们绝对信任你，你就放心大胆干吧。再说了，你想撤就撤，我找谁接手？”

    “我——”展鹏嘎巴嘎巴嘴，见队长不易被说动，转念一想，说道，“和杨毅在一起，你就不担心我哪一天不小心失身？你舍得吗？”

    “你会失身？”队长被展鹏逗笑了，“你又不喜欢男人，怎么会失身？”他眨眨眼，继续说道，“莫非你也好那一口？相信我，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你也不吃亏，杨毅我见过，人家可比你强多了。”

    离开队长办公室，展鹏有些懊悔，事儿没谈成，还把杨毅的秘密泄露了。不过他也清楚，这事儿不是说一次就能说成的，不由得咧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