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从公文包里拿出王可的照片,放到健身房的前台,用食指和中指缓缓推过去,问道,“照片上的人,你们认识吗?”
代合勇和周晓冲看了一眼照片,又相互对视一下,然后都点了点头。“这是王可吧?”代合勇小心地追问一句。
“嗯,就是他。”展鹏皱皱眉,收起照片,“说说吧,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
“王可——他怎么了?”代合勇迟疑着看向展鹏。
“你甭管他怎么了,”展鹏横了代合勇一眼,“现在是警方调查,问你什么,你回答就是了,不用问东问西的。”
“这个——我们算是朋友吧。”代合勇稍显不安。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
“就是普通朋友吧。”代合勇回答。
“我听着呢,你接着说,”展鹏不动声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平时都怎么来往。”
代合勇偷着瞄了瞄展鹏,说道,“我们好像是有一次参加比赛认识的,没错儿,应该就是那样。”说完开头几句话,他的气息渐渐平稳,“你知道,我们都是搞健身的,圈子本来就不大。那应该是三、四年前了吧?至于说到来往,我们来往不算多,好像吃过两回饭,都是和别的朋友一起,时间也不短了。这不,前一阵有了微信嘛,偶尔在微信上聊几句。我们之间,大概就是这样。”
“你呢?”展鹏又转向周晓冲。
“我以前都不认识他,和他就见过一面,”周晓冲急切地说,“还是上次他过来找老代,老代不在,我听老代提起过他,知道他是老代的朋友,就陪他聊了一会儿。”
“就这些?”展鹏问。
“可不就这些。”周晓冲忙辩白道。
“嗯。”展鹏哼了一声,目光在两人的脸上逡巡,让两人莫名地又紧张起来。“最近这几个月,你们有过什么联系吗?”
“有联系,”代合勇讪讪地笑了笑,“这不,我们在这儿弄健身房嘛,也在找教练,我就联系王可了,问他有没有兴趣过来。王可算是婉拒吧,但也说帮我留意留意,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我以为他那就是顺口一说,也没太当回事儿,但没过几天,他突然给我发微信,说他有个大学同学,想到北京工作,问我这儿还缺不缺人,我说那就来吧。然后隔了一两天吧,他联系我说要当面谈谈,我就让他到这儿来了。”
“他来了吗?”
“来了。”代合勇点头。
“当面谈谈,你们都谈了什么?”展鹏问。
“他主要是谈他同学的待遇,你知道这些东西得当面谈,然后他顺带着在里边转了转,看看我们这儿的情况。我们那天基本就把这事儿定下来了,王可说正好要去上海参加比赛,等他回来,就带他同学过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想想,”代合勇微微蹙眉,“应该是七月初吧,你等等,”他摸出手机,调出与王可的微信聊天记录,“这上边有时间,是7月7号。”
“他到这儿的具体时间呢?”
“应该是下午一点多吧,我刚吃过午饭回来。”
“你给我回忆一下你们见面的经过,尽量详细一些。”展鹏对代合勇说。
代合勇挠了挠头,开始回忆。待他讲述完,展鹏问道,“你知道他离开这儿后去哪儿了吗?”
“他没说,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回去了吧,回他健身房,或者直接回家。”
“你们是怎么分别的?”展鹏又问。
“哦,”代合勇笑了,“我本来是准备把他送到楼下的,毕竟很久没见面了嘛,可走到楼梯那儿,”他冲着不远处的楼梯努了努嘴,“他说想去厕所,我就把地儿指给他看,对他说,我里边还忙着,就不陪他了。”
“那他直接去了厕所?”展鹏看向卫生间的方向。
“应该是,反正他往那边走了。”
“那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你见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当时里边还在装修,我得一直盯着,就没顾上他。”
“这样啊,”展鹏点点头,“后来他又来过一次,是吧?”
“是,不过那次我不在,没见到他,”代合勇向周晓冲扬了扬头,“当时他在,他们俩见面了。”
“那是哪一天?”展鹏问周晓冲。
“我还真记不清了,”周晓冲现出为难的神情,然后一拍大腿,“哦,对了,应该是他去上海的前一天,他说过第二天要坐火车去上海,但具体日期我不记得了。”
“我这儿有时间,来之前,他微信联系过我,”代合勇接过话来,又看了看手机,“是7月16号。”
“7月16号。”展鹏重复着。
“嗯,其实——”代合勇欲言又止。
“怎么?”展鹏皱了皱眉。
“其实我都觉得他没必要跑这一趟,本来事儿就谈好了,也没什么变化,我又不在。可王可说他办事儿顺路,非要过来看看,我就让他找小周了。”
“办事儿顺路?他说没说他办什么事儿?”展鹏警觉地问。
“那倒没有,他就那么提了一句。过后我还和小周说,这王可办事儿也忒仔细了,不过可能也是为同学负责吧。”
“是有这回事儿。”周晓冲在一旁确认。
“我知道了。”展鹏打量着周晓冲,说道,“你按照刚才他的标准,把你们见面的经过描述一遍。”
周晓冲尽可能详细地讲了当时的经过,展鹏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王可离开时,你把他送到了楼梯口?”展鹏问。
“对,就是那儿,”周晓冲指着楼梯口,“我看着他下楼的。”
“你知道之后他去哪儿了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周晓冲苦笑。
“王可有没有提到过,他要去哪儿?”
“好像没有,”周晓冲摇摇头,“我没印象。”
“你仔细想一想,在你们见面的整个过程中,王可是否接到过什么电话,或者短信、微信什么的,有可能哪个人约过他?”
“应该没有吧,”周晓冲看看代合勇,又看向展鹏,缓缓摇头,“我不记得他摆弄过手机。”
“确认吗?”展鹏追问。
“应该能确认。”周晓冲点头。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展鹏迫不及待地冲到大门外,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贪婪地吸了一大口。刚刚在楼上,他早就憋坏了,但墙上大大的全场禁烟标识令他不好意思开口。
接连抽了几口,他开始回味在二楼的调查,他相信,代合勇和周晓冲的讲述应该都是真实的。待抽完烟,他把烟头在垃圾桶上掐灭,向前走了几步,推开咖啡厅的大门,闪身而入。
“老规矩。”经过吧台时,展鹏冲着服务生说了一句,服务生回以了然的微笑,转身去咖啡机操作。
展鹏径直走到自己的老位置坐下,然后从公文包里抽出那本《三体》,聚精会神地读了起来,连服务生几分钟后把咖啡放到桌子上,他都似浑然不知。待读完一章,抬头见到眼前的咖啡,他哑然失笑,忙挥手向服务生做了个感激的手势。
喝了一口咖啡,他起身到门口去抽烟,刚把烟点着,他就听到了身后的响动,回头一看,原来是服务生也跑出来抽烟。
“今天这么闲?”服务生吐出一口烟。
“正好在附近查案子,查完了就过来歇会儿。”展鹏转过身,注视着街道的方向。
“真是怪啊,这附近的案子突然就多起来了。”服务生也看向街道。
“怎么?”
“昨天还有你们的人到店里调监控呢。”
“没听说我们在这边还有其它的案子啊,”展鹏咧了咧嘴,“可能是治安那边的吧。”
“谁知道啊,反正他们复制了几段视频,好像是八月初的。”
“八月初。”展鹏重复着,又点了点头。
“不过我昨天见到你的熟人了。”
“我哪儿有什么熟人啊?”展鹏笑了。
“就是来这儿找过你几次,然后你搂着他去唱歌的那个。”
“杨毅?”展鹏顿了顿,“是他吗?”
“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知道他的名字。”服务生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他过来喝咖啡?”展鹏问。
“不是,好像是和调监控的人一起的,我看见他们都上了二楼,然后像是把周围的监控也都调了一遍。”
“就没来这儿?”展鹏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他没进来,是另外两个人进来的。”
“是吗?”展鹏眯缝着眼,嘴角牵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