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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新的突破(3)
    杨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张文峰,心中却浮想联翩。很明显,张文峰一定想到了什么,但既然他不肯说,自己一时也毫无办法。

    “我去趟洗手间。”张文峰站起身。

    “在楼上,就从那个楼梯上去。”杨毅冲着他身后努了努嘴。

    “我知道。”张文峰点点头,转身向楼梯走去。刚登上楼梯,他心里一阵后怕,暗怪自己差点儿说漏了嘴。杨毅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在某种程度上,他的确是他的对立面。

    刚才听杨毅讲述事情的经过,张文峰越听越心惊。这倒不仅仅因为背后的隐情如此曲折,超出了他的想象,更在于杨毅略显平静而又自信的面孔令他心生恐惧。杨毅着实是一个不得了的人,抛开与生俱来的直觉、敏锐的观察力和缜密的推理能力不说,单是他的行动力,就会让很多刑警甘拜下风。更要命的是,在他看似慵懒的表面背后,潜藏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换个说法,那也是不择手段的执拗。那绝对是个做刑警的好料子,张文峰暗忖自己没有看错人,如果在平常,也许他在私底下会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在如此敏感的时刻,他感受到的只有恐惧。

    没错儿,他的确想捞展鹏,至少会尝试想办法减轻他的罪责。他从来没料到,有朝一日,展鹏会变成一个烫手的山芋。他自首后,队里一片惋惜。队里把案子交给他承办,领导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多少也给了他一些暗示,而那似乎是全队的默契。当然,他也明白,作为一个刑警,秉公执法是首要职责,但既然法律都给了法官自由裁量权,他们这些身处刑侦一线的刑警,在不违反法律的前提下,为什么不能或多或少地打打擦边球呢?

    但这里边的度,却只能靠他自己揣摩。别看大家伙现在什么也不说,但一俟有了风吹草动,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且很有可能只有自己做替罪羊。领导显然利用了他和展鹏的交情,虽说他自己也觉得似乎无可厚非,但总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

    所以他一再提醒自己,做事一定要谨慎,不能给别人落下任何口实。他就像一只在陡峭的山坡上向上攀登的岩羊,稍有不慎,就会和展鹏一起跌落深渊。

    可是面对曾经的战友,抑或师长,他又无法放手,甚至无法抑制拉一把的冲动,即便他给自己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然而偏偏展鹏给自己布了一个死局。

    从整个证据链看,展鹏的交待几乎无懈可击,特别是那把被验出来王可DNA的瑞士军刀,直接就把展鹏钉死在了十字架上。虽然展鹏借口与案情没有直接关联,对他的私生活避而不谈,但单单那把很普通的小刀,就令所有人都傻了眼。

    有关展鹏自首的动机,即便他的说法可以自圆其说,但是张文峰却一直有所怀疑。和展鹏朝夕相处五六年,他自忖很了解展鹏,他不是不相信展鹏的话,只是觉得那似乎不是全部的真相。当然,没有任何证据,他的怀疑也从未说出口。

    张文峰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厌恶杨毅,或许多少与他的性倾向、还有那一眼就能看出的孤傲有关。但是展鹏的自首,却给他提供了充足的理由,如果没有王可的引诱和杨毅的步步紧逼,展鹏断不能陷入如此险境,所以,现在面对杨毅,他不仅厌恶,更是痛恨。

    把展鹏送进看守所,张文峰几乎一筹莫展。直到杨毅在警队楼下喊出了那句话,才让他隐约见到一丝光亮。

    “你想救他吗?”正是这句话,让他暂时摈弃了对杨毅的情绪。杨毅当时提出了三个疑点,让他眼前一亮。虽然在后来的提审中,展鹏漫不经心地化解了那些疑问,就像他早有预料一样,但张文峰对杨毅的看法,却多少有了改观。人,就不禁被别人琢磨,而杨毅恰恰就是琢磨展鹏的人,或许只有利用杨毅,他才能抓住展鹏的破绽。

    所以当杨毅说出“你还比我了解他的私生活?”,张文峰深以为然,也就没有阻挡杨毅和他们一起去察看监控视频。当在屏幕上看到那个黑影架住展鹏时,他被眼前的一幕,更是被杨毅的直觉惊得目瞪口呆,杨毅说展鹏是在为那个黑影顶罪,他也相信了七八分。

    张文峰难以抑制心底的悸动,和同事一起不分昼夜地寻找黑影的踪迹。终于,他们找到了那个出租车司机,把最终的搜索范围缩小为那四栋住宅楼。当杨毅带着王伟过来,说他们早就在那儿开始调查时,他再一次感到了恐惧。

    “得意忘形。”他暗暗责怪自己。“徇私枉法”的念头,曾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但随即就被他抛诸脑后了。事情本来就很棘手,万万不能再横生枝节。而那个他下意识想遗忘的概念,偏偏被杨毅随口就说了出来。他再次提醒自己,与杨毅的所谓“合作”,只能是权宜之计,就像杨毅所说,他们根本就是对立面,天知道杨毅最终会把事情闹到什么样子,面对杨毅,他必须多一份提防。

    放完水洗手的时候,张文峰不禁又想到了李东旭,回想起几天前的晚上两个人的会面。在那之前,李东旭曾给他打过两个电话,说的话都不痛不痒,让他对这个所谓展鹏最好的同学多少心生怨念。那个晚上,当他在家门前停好车走出车门,却蓦然发现李东旭叼着烟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找到这儿了?”张文峰诧异地问。

    “找到你家,不算什么难事儿。”李东旭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到脚下,补充道,“有些话,别的场合也不方便说,你别怪我啊。”

    “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张文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展鹏,到底什么情况?”李东旭叹了口气,“这都进去快一周了。”

    “你也知道快一周了?”张文峰白了他一眼。

    “我跑了趟张家口。”李东旭说道。

    “我知道,我听杨毅说起了。”

    “你们碰头了?”李东旭问。

    “他去队里找过我,然后在展鹏家里也碰到过。”

    “哦,”李东旭点点头,说道,“不说那些了,现在你想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张文峰不满地看向李东旭。他向来不喜欢眼前的男人,那是个说一分藏九分的主儿,和他们这些直来直去的人迥异。

    “都这个时候了,咱就别藏着掖着了,”李东旭打量着张文峰,“你就说,想不想救展鹏?”

    “想不想又如何?”张文峰白了李东旭一眼,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现在队里就把我一个人抛出来了,不出事儿,皆大欢喜,出了事儿,我自认倒霉。”

    “我了解。”李东旭露出了然的笑容,说道,“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假如你有救展鹏的心思,那你就不只是一个人。”

    “我当然有了,那又如何?”

    “那就至少还有我,”李东旭伸手拍拍张文峰的肩膀,“我志愿做那只和你拴在一起的蚂蚱。”

    张文峰不习惯李东旭的亲热,耸耸肩把他的手甩开了,将信将疑。

    “市局那边我兜着,检察院和法院我去找人,怎么样?”李东旭眯眯眼。

    张文峰看着李东旭,没说话。

    “不过侦查阶段的事儿,就得靠你了,”李东旭顿了顿,“我也会找你们的头儿。”

    “知法犯法的事儿,我做不出来。”张文峰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咱们谁都不能违法,懂吗?”李东旭的眼中闪着光亮。

    张文峰默默点头。

    接下来的半小时,两人详细地分析了案情,做了分工。虽然一直在政治部浸润,业务方面李东旭可是一点儿没扔下,反而视野比自己还要开阔,张文峰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两人谈完告别,李东旭点了根烟,刚走了两步,便又转回身说道,“还有,杨毅那个人,你得小心点儿。”

    “怎么?”张文峰愕然。

    李东旭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他和咱们不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