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杨毅到了看守所，在停车场正碰到张文峰带着姜浩峰一行过来提审。几个人寒暄几句，约好晚上一起喝酒。

    与刑警提审相比，律师会见嫌疑人的手续要繁琐得多，张文峰他们进去好一会儿，杨毅才结束安检，来到提审室区域。从走廊经过时，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见对丁峰的审讯已经开始，太原的刑警坐在审讯桌前主审，张文峰慵懒地靠墙而立。杨毅心念一动，敲了敲门，待张文峰回过头来，他勾勾手指，示意张文峰出来。

    “有事儿？”张文峰反身掩上门，狐疑地看向杨毅。

    “没事儿，我看你不也闲着嘛。”杨毅笑了笑。

    “等着提人？”张文峰吁了口气。

    “嗯，估计还得几分钟。”杨毅应了一声，又问道，“你什么时间提展鹏？”

    “下午吧，上午陪他们，中午再带他们吃个饭。”

    “你这是伺候到家了。”杨毅笑着揶揄道。

    “这就是战斗情谊。”张文峰扬了扬眉。

    “小样吧，还战斗情谊。”杨毅撇撇嘴，嘴角浮出笑意。“对了，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什么？”张文峰的眼中闪过警觉。

    “你昨天说，丁峰直到看见批捕手续才开始吐口。”杨毅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张文峰。

    “可不，不见棺材不落泪，倔着呢。”张文峰兀自愤愤不平。

    “我是担心，咱那大哥比他还倔。”杨毅面露苦笑。

    张文峰做出恍然的神情，缓缓点头。

    “你看——能不能让他们碰个面？”

    “碰面？”张文峰双眉微蹙。

    “能互相看见就行。”杨毅挤挤眼睛。

    张文峰思忖一下，冲着杨毅竖起大拇指，说道，“我看行，让他们在通道碰上一面。”

    “我就是这个意思，”杨毅点点头，“那一会儿我和刘世强说一声，我等你们结束。”

    “成。”张文峰拍拍杨毅的肩膀，想推门进屋。

    “还有——”杨毅拉住张文峰。

    “还有什么？”张文峰转回身来。

    “那大哥的脚镣，是不是可以卸了？”杨毅眨眨眼。

    “怎么，心疼了？”张文峰嘴角上扬，嘲弄道。

    “我心疼什么，”杨毅心里一阵发虚，“我琢磨着不是正主儿抓着了嘛，再说，我实在不愿见那大哥张牙舞爪的烈士样，演给谁看呢？”

    张文峰不耐烦地皱皱眉，说道，“让他再戴几天吧，我想着他就烦，看他把咱们折腾的。”说完，他忍不住露出笑意，“再说了，脚镣那东西，也不是我说卸就能卸的。”

    杨毅哑然失笑，见张文峰进了屋，只能摇摇头去了自己的提审室。

    过了一会儿，刘世强把展鹏带到，安顿好展鹏后，他照例发了根烟，调侃了几句。杨毅暗中给他使了个眼色，刘世强一脸狐疑，打开栅栏门，跟着杨毅来到门口监控盲区。

    “怎么？”刘世强小声问。

    杨毅冲着展鹏扬扬头，低声嘀咕道，“展鹏同案到了，在你们这儿呢。”

    “知道，昨天晚上送进来的。”刘世强点点头。

    杨毅凑到刘世强的耳边，“张文峰正在隔壁审他呢。”

    刘世强再次点头，回头瞥了瞥展鹏。

    “刚才我们商量，一会儿两边审完了，让他们在通道碰个头儿。”杨毅压低声音。

    “这——”刘世强皱起眉头，踌躇不定。

    “这是为了突破展鹏的口供，是为了他好，张文峰下午提他。”

    刘世强打量着杨毅，脸上似笑非笑。

    “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去问问张文峰。”情急之下，杨毅差点叫出来。

    “你小点儿声。”刘世强抻头看看门外，嘴角咧了咧，“我有什么不相信的，行，我明白了，我看着安排吧。”

    “另外，你们这监控好用不？”杨毅问。

    “好用啊，”刘世强盯着杨毅，讶然道，“这个你瞪我也没用，我可没办法做手脚。”

    “录音清楚吗？”

    “咱们这个音量录不上，稍大点儿也行。”，刘世强眼中透出复杂的神情，“怎么，要传话？”

    “可不，”杨毅苦笑，“你看看我这人缘混的，人家可是舍不得用你，脏活累活都给我了。”

    “咱们还分什么你我？估计是怕我嘴不利索。”刘世强促狭地眨眨眼，拍拍杨毅的肩安慰道，“一般没事儿，不出事儿没人查监控。”

    “可别，上次的事儿我还心有余悸呢，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杨毅笑着摇摇头，“公安可是调了你们的监控当证据。”

    “这事儿你也别怪我们，也不想想我们归哪儿管。” 刘世强的眼中充满同情。

    “明白，要是真被盯上了，防不胜防。”杨毅吁了口气，说道，“行，我知道了。咱俩今天可啥也没说啊。”

    “这还用你说？”刘世强斜睨着杨毅，咧嘴笑了。

    展鹏一直低头抽烟，两个人的举动都没能逃离他眼角的余光，他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是他清楚，如果他们想瞒着自己，即便他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去想了。

    一根烟抽完，刘世强进了通道，离开了提审室。杨毅走到栅栏前，提起精神，静静地打量着展鹏。展鹏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迎着杨毅的视线，嘴角绽出一丝笑意，说道，“我有那么好看吗？”

    “我是看你这一周有没有啥变化。”杨毅眯了眯眼。

    “我能有啥变化，”展鹏哑然失笑，“我看你倒是变化挺大的。”

    “你是说我这头型？”杨毅摸摸自己的脑袋，问道，“我理毛寸怎么样？”

    “还别说，看着挺精神的，”展鹏撇撇嘴，“没原来那么拽，但是我喜欢。”

    “喜欢就好，”杨毅点点头，又指了指身上穿的衣服，“这身穿上怎么样？”

    “我的衣服吧？”展鹏不答反问。

    “不愧是老刑警，就是眼贼，”杨毅抻了抻夹克，故作夸张，“这身衣服一穿，立马大侠附体，”紧接着，他强调了一遍，“展大侠附体。”

    展鹏的心在渐渐下沉。从杨毅一进提审室，他就发现了杨毅的变化，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待杨毅提及，他更平添忐忑，但只能不动声色，做出一副从容的神情。他轻轻笑了笑，问道，“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像我？”

    “你就说像不像吧？”杨毅没理会他的揶揄，反而转了转身体，“虽然没你痞，不受青睐，但比你帅啊。”

    “别他妈废话了，点根烟。”展鹏望着杨毅，叹了口气。

    杨毅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了过去，抱歉地说，“今天来得早，没时间买中华，你凑活着抽吧。”

    “甭提中华了，”展鹏苦笑，“弄得就要快上刑场似的。”

    杨毅一愣，拿着火机的手僵在了半空。随即，他摇摇头，帮展鹏点着烟，直直地盯着展鹏说道，“你批捕下来了。”

    “哦。”展鹏神情木然，拿在手里的烟半天也没顾得上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