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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死因的冲击(4)
    走出提审室,走廊里空无一人,静谧得有些诡异。杨毅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忙伸手扶住墙,眯了眯眼,长长地吁了几口气,然后晃晃头,继续前行。

    他的耳畔又响起了展鹏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如果是换作其他的人,无论任何时候他听到那些话,他都会觉得是天大的笑话,无耻之极,可它们偏偏是出自展鹏口中,略感震惊之余,他不由得心生涟漪。

    他踌躇着走出阴暗的大楼,午后的暖阳晃痛了他的眼。禹禹独行的他,就像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腿沉重得迈不开脚步。好不容易捱到检查室,他木然地接受了出所检查,签了字,终于来到了自由的世界。

    他半仰起头,眯着眼仰望天空,前方,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在半空中飞翔,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只鸟,直至它消失在视野中。他轻轻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高墙,转身向马路对面的停车场走去。

    站在自己的汽车旁,他抽完了烟,然后打开车门,坐到车里,点火发动引擎,驾驶汽车缓缓离开,驶向进城的方向。一路上,他的脑袋木木的,什么也想不进去,所有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机械动作,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停下汽车时,蓦然惊觉已来到了健身馆的楼下。

    他用两个拇指揉了揉太阳穴,摸起手机给宋晓辉打电话,铃声刚响了三遍,电话就被接通了,他断定宋晓辉此刻并没有上课。“宋哥,不忙吧?”他问道。

    “还行。”宋晓辉简短回答,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

    “那——你陪我呆一会儿吧。”杨毅觉得自己很无力。

    宋晓辉沉吟一下,说道,“成,你在哪儿?”

    “我就在路边,你下来吧。”

    放下手机,杨毅点了根烟,眼睛不经意地瞄向健身馆的出口。不大的功夫,宋晓辉就走出了大楼,他没有换衣服,穿着一身运动装,看起来很精神。他略作张望,径直向汽车走来,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到副驾上。

    “也不多穿件衣服,不怕冻着?”杨毅冲着宋晓辉吐出一口烟。

    宋晓辉嗔怪地瞪了杨毅一眼,挥手驱散烟雾,皱褶眉头,“怎么想起这时候让我陪你?”

    “人缘儿差呗,找不到别人了,”杨毅咧嘴苦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开到你这儿了。”

    “心情不好?”宋晓辉斜睨着杨毅问道。

    “也许吧,”杨毅吁了口气,“我也说不好,就是一个人觉得瘆得慌。”

    “你说你这么大的人,”宋晓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道,“说吧,陪你干什么?”

    杨毅望着宋晓辉,眼睛闪了闪,笑道,“我饿了,午饭没吃,原本没觉得什么,但刚等你这会儿,都前心贴后背了。”

    宋晓辉的眼角绽出笑意,点点头说道,“成,想吃什么,我请你。”

    “不用你请,陪我一起吃就行了,”杨毅边说边发动引擎,目视前方,“我现在不想一个人呆,也可能不是不想,是不敢。”

    宋晓辉转头看向杨毅,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

    汽车在午后的马路上穿行,最后停到了西单大悦城背身儿的一条巷子里。

    两人下了车,杨毅带着宋晓辉穿过不宽的柏油路,进入一个看起来不甚起眼的门脸。门脸里面却别有洞天,布置得很素雅,迎宾得到确定的答复后,将两人带到一个精致的小包间。

    “两份套餐。”杨毅对迎宾说。迎宾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常客?”宋晓辉问。

    “来过几次。他们家菌类不错,都是野生的。”

    “只有菌类?”宋晓辉见杨毅点头,撇撇嘴说道,“那有什么吃头儿。”

    “你尝尝嘛。”杨毅哑然失笑。

    宋晓辉也笑了,又问道,“一会儿喝什么酒?”

    “这儿没酒。”杨毅摇摇头。

    “没酒?”宋晓辉不可置信地看着杨毅,“难得见你吃饭不喝酒啊。”

    “我今天不敢喝,”杨毅面露苦笑,“我之所以来这儿,一是图他家没酒,二是图他家肃静,我今天听不得乱,有点儿动静就烦得不行。”

    宋晓辉叹了口气,望着杨毅关切地问道,“杨毅,你今天怎么了?”

    “嗨,再说吧。”杨毅搪塞过去,又说道,“有你陪我就行了,我一个人瘆得慌。”

    宋晓辉瞥瞥杨毅,暗自叹息。

    菜一道一道地上,很精致,量都不大。宋晓辉偷偷瞄着杨毅,有样学样地跟着他吃菜、喝汤。

    两人边吃边聊,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杨毅突然问宋晓辉,“宋哥,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宋晓辉本想揶揄几句,但见他到认真的神情,便迟疑着没有开口。

    “宋哥,我也不瞒你,王可刚不见的那些天,我几乎还是在楼上睡觉。”

    宋晓辉了然地点点头。

    “但自从咱俩在刑警队见到他的尸体,睡了几宿之后,我就不敢在楼上睡了。”

    “为什么?”宋晓辉诧异地问。

    “我觉得,”杨毅咧了咧嘴角,“王可还在那个房间里。”

    “你别吓唬我。”宋晓辉盯着杨毅,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真的,”杨毅眨了眨眼,“有好几次,我都是睡着睡着突然就醒了,然后就看见王可正压在我身上,对着我笑,但我不能说话,身体也不能动。”

    “真的假的啊?”宋晓辉将信将疑。

    “我至于编瞎话诓你嘛,”杨毅脸上现出难为情的神情,“原来每晚睡觉前,我俩在床上,都要腻歪一会儿,他就喜欢趴在我身上,睡觉也是搂着我睡。宋哥,我跟你说,后来那感觉太熟悉、太真实了,唯一的不同就是我根本动不了。”

    宋晓辉就像听天方夜谭似的,一脸不可置信,问道,“那然后会发生什么吗?我是说,王可会不会跟你说话之类的。”

    “那倒没有,他就压着我,又蹭又摸的,看着我笑,”杨毅咧了咧嘴,“每次也就十来分钟,他就会消失,我也就能动了。”

    “我操,还有这么玄乎的事儿。”

    “玄乎吧?”杨毅故作神秘地挤挤眼,又问宋晓辉,“宋哥,你碰到过这种事儿吗?”

    “我没碰到过,倒是听别人讲过类似的事情,但不完全一样。”宋晓辉说。

    “哦?讲讲。”杨毅来了兴致。

    宋晓辉瞥了杨毅一眼,说道,“上小学那会儿,我家还住平房,我有个同学住楼房。那时候还是老式楼房,楼道没灯,一到晚上就黑咕隆咚的,尤其是冬天的晚上,外边刮着北风,嗷嗷的,楼道里挺瘆人的。”

    “嗯。”杨毅点头附和,端起瓷盅儿,喝了一口汤。

    “有好几次,我那个同学在楼道里都看见了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冲着他勾手指,嘴里喊着,‘小伙儿,小伙儿。’给丫吓坏了,在那之后,晚上没有大人接他,都不敢自己上楼了。”宋晓辉边说边学,还勾起了手指。

    杨毅见宋晓辉学得惟妙惟肖,噗嗤一下乐了,嘴里的汤也喷了出来,忙抽出纸巾擦拭。

    “你看你,不信?”宋晓辉皱了皱眉。

    “我信,我信。”杨毅忍俊不住,连连点头,“你这个更玄乎,不管怎么说,我这个还是熟人呢,你那个,生脸儿一个。”

    “有些事儿啊,真是说不清楚。”宋晓辉感叹道。

    杨毅吁了口气,说道,“后来我在网上查了查,有人说我那个叫鬼压床。”

    “这个说法我听过,但身边人碰上,你是头一遭。”宋晓辉看着杨毅,“网上怎么解释?”

    “还不是西医、中医那一套,”杨毅笑了,“西医叫睡眠瘫痪症,中医说人压力大,类似做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

    “你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吗?”宋晓辉问。

    “我不知道,”杨毅苦笑摇头,“我就觉得我当时的感觉,太真实了,越想越后怕,然后晚上就不敢再上去睡觉了。”

    宋晓辉略一思忖,身子向前凑了凑,小声说道,“该不会是王可真不愿意走吧?”

    “大哥,我的好大哥,”杨毅哭笑不得,“你没瞧见我本来就够心神不定的了,你还在这儿给我拱火儿,你可真会宽慰人。”

    宋晓辉讪讪地笑了笑,“不是,我是说,王可还没火化,没沉冤昭雪不是?”

    杨毅望着宋晓辉,倒吸了口凉气,说道,“不行,我得出去抽根烟,见见阳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