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上演师慈徒孝的小木屋，空气沉默的吓人。
苏清欢瞬间明白了缘由。
难怪这欺师灭祖的孽徒会突然手写一封十分肉麻的书信，差遣清风剑连夜送往玉女观。
说什么‘想师父想到夜不能寐，’说什么‘鸡鸣湖小木屋是第二个玉女观’……
说了太多太多。
以至于本打算避着徒儿的苏清欢披星戴月，特意去昆仑山斩了两只野猪妖，打算今天陪着叶凡小酌两杯，巩固下师徒之情。
可苏清欢万万没想到。
什么想啊念啊，都是假的。
叶凡单纯是遇到了危险，喊她这个师尊过来镇场子！
苏清欢俏脸发黑：“这东海市不待也罢，我回玉女观了！”
“……”有苏长宁。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酸溜溜的，对面真是玉女观的那位女疯子？
“先挂了，你让佘月带你找个小茶馆……不，你们半小时后来鸡鸣湖。”
说罢。
叶凡挂断电话，连忙拉住苏清欢：“师父别走，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呸！”
苏清欢葱葱玉指点向叶凡胸口：“叶无玄！你这逆徒真是没良心，遇到危险就说遇到危险，说什么想念为师想的夜不能寐……”
苏清欢只觉得错付了。
换了一身儿好看的衣裳，还穿了那件绣着红鲤鱼的肚兜，满心欢喜的赶来东海市。
结果……
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行。”
叶凡松开手，叹道：“师父你若想走，那便走吧。”
苏清欢撇嘴。
这时候还想用欲擒故纵？
为师玩这套的时候，孽徒你还没出生呢！
苏清欢转身欲走，就听叶凡轻声道：“我是欺骗了师父你，也的确担心有苏长宁突然出手。但我为何不在书信中阐明真相？那是我怕师父你担心！”
苏清欢一怔。
合着还得谢谢你替为师考虑？
“师父，说句不好听的。鲛人公主南宫婉就在古玉空间里，凭借我跟她的兄弟情，求她找鲛人妖祖镇下场子并非不可能，无非就是付出点什么代价罢了。”
“但我不愿让鲛人妖祖这老梆……老前辈出手。”
“为什么？”
“因为我只相信师父你！”
“……”
苏清欢沉默许久。
直勾勾盯着叶凡眼睛，檀香小口轻启：“你跟南宫婉只是兄弟情？”
“……师父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呵！”
苏清欢阴阳怪气道：“不愧是玉女观的弟子，别的没学会，拐骗圣女公主倒是有一手。那昆仑墟的掌门还上门为沈婳提亲，转眼又多了个鲛人公主……”
叶凡忽然意识到什么，诧异道：“师父，你是在吃醋？”
“是的。”
“？？？”
叶凡一头问号。
苏清欢用听不出喜怒的语气道：“本来还怕你以后遇到危险，想着让你师姐照顾一二。现在看来，纯粹是为师自作多情。”
叶凡听出弦外之音，皱眉道：“师父，你要去哪？”
苏清欢没有回答。
叶凡意识到不妙：“师父，你该不会是要坐化了吧。”
苏清欢没有说是或不是，只是幽幽问道：“如果为师哪天真的不在了，你会不会……”
叶凡抢答道：“不会想你，一丁点儿都不会。”
“！！！”
苏清欢气到不行，这逆徒好歹说一句会啊，哪怕……哪怕只是骗骗她呢。
“我不仅不会想师父你，还会带一群美女在你坟头蹦迪，然后火速加入昆仑墟。”
“啊？”
苏清欢人都傻了。
我做了个违背列祖列宗的决定，将你这个男弟子收入门下，结果你想叛变？
亏她还想将这一身修为传给叶凡呢！
哼。
不传了。
修为给大徒弟。
反正大徒弟已经答应会照顾叶凡。
似是看出苏清欢所想，叶凡慢悠悠道：“而且我会带着师姐一起投奔昆仑墟。对了，师姐她什么时候回来，我提前跟她通通气。”
“……逆徒！”
苏清欢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拢共就收了俩弟子，若真让叶凡带着师姐投奔昆仑墟，玉女观怕是真要被除名了。
而且。
凭借叶凡这不要脸的劲儿，说不定还真能成功。
“所以师父。”
叶凡沉声道：“你不能死，至少得死在我后头。修仙界太大了，没你在身边——我怕。”
闻言。
苏清欢娇躯一颤。
她突然间明白了一切，原来叶凡只是怕她离开，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以前觉得生死无所谓，如今苏清欢又何尝不想活的久一点呢？
只是一切的一切都早已定好。
命数如此。
人生亦如此。
纵然是苏清欢，亦是无法违背。
“筑基修士寿元三百载，可咱玉女观历代观主没有一个活过百岁的。师父，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没、没有。”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
苏清欢视线闪躲，根本不敢直视叶凡双眼。
叶凡伸出手，强行掰正苏清欢那张美艳脸蛋儿，望着那双莫名心虚的美眸，一字一句道：
“苏，清，欢！”
“我叶凡没跟你开玩笑，你敢死在我前头，我立刻叛变玉女观。你不信，大可一试。”
苏清欢看到了叶凡眼中的坚定。
苏清欢恍惚片刻，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当年师父离开玉女观时的画面。
她跪在地上，求师父别走。
可往日清冷如雪的师父，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带着她的师姐们离开了。
往日欢声笑语的玉女观，只剩下苏清欢一人。
寂寞。
孤单。
压抑。
当时苏清欢不理解为什么。
直到某个黄昏，她看到了师父留下的书信，这才明白一切。
苏清欢不想再经历离别，所以收养了一个被遗弃在大山里的女童做弟子。
对修仙者而言，天赋很重要。
但在玉女观，天赋不重要。
苏清欢救女童一命，女童以后还玉女观一命，互不相欠，这是拜师时便说好的。
苏清欢喜欢睡懒觉，喜欢喝酒，她只是想多挥霍一点儿只属于她的时间。
即便收叶凡为徒，也只是一时兴起。
玉女观传承至今，又何时缺一个天骄妖孽了？
但现在。
苏清欢后悔了。
她后悔不该收叶凡为徒，不该带他前往玉女观，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沉醉于滚滚红尘。
否则那颗本该被尘封住的圆满道心，何至于隐隐有要破封的迹象？
这一刻。
苏清欢忽然明白为何历代观主不收男弟子。
原来。
她们也怕动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