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没有不透风的墙，燕语莺与沈寂一同落水，两人浑身湿漉漉的相拥着上岸的事情还是在京城里悄悄的传开了。

    虽然那天晚上她们身边并没有外人，但是京城里认识燕语莺的贵女不少，又是那么热闹的庙会，人那么多，保不齐就有那么几双眼睛认出来了她们。

    不过在胥王的压迫之下，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大肆讨论，但私下里都传开了。燕语莺自从那天落水后，生了一场大病，烧的糊里糊涂的，嘴里一直含糊不清的喊着“救命、救我”之类的话。

    “啊！”伴随着一声惊呼，燕语莺猛地睁眼，苍白的脸色彰显了她此刻的虚弱。

    房间里守着两名丫鬟，听到燕语莺的声音，一名丫鬟激动道：“郡主醒了，快去禀报王爷王妃！”

    “是！”另一名丫鬟应声而去。

    “郡主感觉如何？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燕语莺刚醒，还没回过神来，她记得她好像掉水里了，她伸出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这一开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怎么变的这么嘶哑了？一句话说完，喉咙处又干又痛，像是在锯一段又干又硬的木头似的。她抚上自己的脖子，轻轻咳了几声，丫鬟见状赶忙手脚麻利的倒了杯水端过去，扶着燕语莺起身，喝了些水，燕语莺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郡主，您都睡了三天了，王爷王妃都急坏了！”丫鬟回答了燕语莺的问题。

    燕语莺愣愣的看着眼前，脑子里慢慢浮现了她昏迷前的情形，溺水无法呼吸的感觉，她现在回忆起来都有些呼吸不畅，后来是沈寂拉着她游到了岸边，直到上岸，她都一直被死亡的恐惧紧紧笼罩着，死活抱着沈寂不肯放手，再到后面，她就记不清了，好像是晕了过去，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睁眼，已经是三天后了。

    “语莺！”

    胥王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燕语莺的思绪。

    “你总算是醒了，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胥王妃担心的问东问西，手搭在燕语莺的额头上感受她的体温，不烫，烧已经退了，胥王妃松了口气。

    “我没事了，母妃。”燕语莺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虚弱，她眼光看向门外，眉眼有些疑惑，“父王呢？他怎么没过来？”

    父王母妃一直对她很宠爱，她生病了，父王没道理不来看她。

    “你父王他……”，胥王妃欲言又止。

    另一边，胥王坐在书房桌前，耷拉着眼角，面色黑沉，下面沈寂曲着身体，低着头站在他面前。

    “沈寂，你可知罪？”

    胥王的这番兴师问罪，沈寂早就预料到了，但他仍旧镇定道:“不知！”

    胥王愤怒的拍桌而起，“好你个沈寂，语莺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你居然还不知？”

    不难听出，胥王指的就是他与燕语莺那日一同落水之事了。

    不得不承认，同样的事，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是不同的结果，错的，永远都是弱势的那一方。

    就好比此时此刻，明明那日是燕语莺拖他下水，他还救了燕语莺的性命，也是燕语莺上岸后受了惊吓，死死抓着他不肯放手，可到头来，却成了他的过错。

    倘若身份对换，他才是那个尊贵身份的，那事情的结果就会变成，燕语莺恬不知耻，不自量力，毫无自知之明，不仅害他落水，还赖上了他。

    但是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事实就是，他才是低贱的那一方，怎么说，由位高权重的说了算。

    沈寂心中冷哼一声。慢吞吞的说道:“沈某知道郡主身份尊贵，不敢有攀附之心，可是……王爷觉得，名声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当日的情形，我若不救郡主，只怕她性命不保！”

    “你…………”胥王被噎了一下，自古以来，圣贤要求女子视名节如性命般重要，可若真让他选，他还是得选命，儿子不在身边，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陪伴左右，他怎么能舍得？

    胥王对着沈寂“你你你”了半天，终究还是憋着一口气坐了下来，他还有求于人，沈寂今日到王府，本是来给他治腿的。

    他原以为，只要拿此事向沈寂问罪，他定然会诚惶诚恐，连连认错，如此这般，后面也好拿捏些。谁知，沈寂竟敢反驳他，偏偏说的还有道理。

    若不是因为还指望着他治腿，管他什么流言蜚语，管他什么沈掌药，直接弄死多省事。

    沈寂也是料到胥王不会放过好不容易有希望能治好腿的机会，不然他也不会明知要兴师问罪，还依旧自投罗网了。

    气氛僵持间，书房的门被打开，胥王妃扶着燕语莺走了进来。

    “身子还没好全，你怎么带她下床了，快回去！”

    胥王妃声音颇有几分委屈的道:“语莺非闹着要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胡闹，她没分寸你还没有吗？”

    “父王，母妃说的没错，是我非要过来的。”

    燕语莺迈着虚浮的脚步，扶着胥王妃又往前走了几步，眼睛悄悄的瞄了一眼沈寂，他今日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衣，儒雅中带着几分清冷，俊秀的面庞，哪怕只是侧脸，都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胥王头疼的看着母女俩，“不好好休息来这儿干什么？”

    燕语莺道:“父王，你别怪沈掌药，若不是他救了我，女儿现在哪里还能站在父王面前，若是、若是因为名声的事，拖累了王府，我……我愿意嫁给沈掌药。”

    “什么？”

    胥王惊的瞪大了双眼，胥王妃也是惊愕的张大了嘴，沈寂更是猛的回头看向燕语莺。三人都没有想到，燕语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燕语莺被三人盯着，仿佛知道自己说的话确实有些惊骇，不自在的低下了头。

    胥王平复了一下心神，不确定的问道:“语莺，你可是认真的？名声的事你不用在意，本王的女儿，还由不得他人在背后嚼舌根。”

    “是啊，语莺，有你父王在，没人敢拿这事做文章，终身大事，你可不能糊涂啊！”

    胥王妃语重心长的劝道，沈寂是一表人才，但他怎么配的上堂堂胥王府的嫡女，北燕国的郡主。以自己女儿的身份样貌才情，王公贵族那还不是都随便挑？

    沈寂此刻心中奇怪多于震惊，这位郡主向来性子高高在上，以打过的浅浅的两三次交道来瞧，这位郡主或许对他的皮囊有几分喜欢，但绝不到足以托付终身的程度，难不成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英雄救美，以身相许？想到这儿，沈寂自己都想笑了。

    不过眼前的情形并不容许他这样做，这位谁都不放在眼里的郡主，只怕是睡昏了头，还没清醒。

    “多谢郡主抬爱，沈某区区太医院末流八品官而已，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郡主，不敢肖想。”

    沈寂特意提了提自己如今的官位等级，燕语莺听到，也该清醒过来了。

    果然，燕语莺听到沈寂的话后，表情出现了一丝动摇，是啊，沈寂才是个八品的官，还是在太医院这种地方，这辈子，最多干到个正五品的院使也就到头了。

    燕语莺开始有点摇摆不定了，当她醒后回想起沈寂救自己的那一幕，她很确定，她爱上沈寂了。或许是因为他俊美的外表，也可能是因为他清冷的气质，又或许是因为在她生命垂危之际，沈寂成为了她的救赎。

    反正不管怎样，自从醒来后，她满脑子就只有沈寂了，所以在她从胥王妃那里得知胥王正在为难沈寂的时候，说什么都要坚持去书房阻止，还冲动的说出了要嫁给沈寂的话。

    纵观她身边的那些贵女，哪个不是拼命往更好的门第嫁，哪怕是最差的，也都嫁到了三品官员府中。她不敢想象，她若真嫁给了沈寂，那些女人会怎么嘲笑她。

    还有，更重要的是，她这辈子都在不停的跟燕芷宁攀比，有些东西她再怎么比都比不过，可唯独婚嫁一事，并非是身份地位越高，嫁的越好。

    放眼北燕国，除了皇后，还有哪个女人能比燕芷宁更尊贵？她要么和亲，要么低嫁。

    她早就立志一定要比燕芷宁嫁的好！

    “那……我再考虑考虑。”

    话落，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