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走过去握住了外婆的手，外婆苦着脸点着头：“苏俊，苏俊，这么黑的天你咋来啦！困吗？”

    我说：“没事，不困”

    外婆一脸歉意的说：“老不死，死了多好啊，就给你们添麻烦”

    我摇着头：“这说的什么话，哪里添麻烦了，谁还没个病没个灾啊！明天咱们去市区，去大医院，大医院设备好能做手术，做了手术以后就没事了，打麻药，不疼”

    外婆点着头：“又得花钱，得花多少钱啊？”

    王阿姨说：“能报销你别操这个心，苏俊听说你生病了立马就过来了，敏敏也来了，他妹妹要来我不让她来，他离得远”

    （他妹妹指的是敏敏的妹妹，在上塰）

    敏敏走过去：“外婆你在睡会，一觉睡醒就天亮了，天亮了咱们去大医院，到地方就没事了”

    外婆不看她：“你来干嘛！我不认识你”

    敏敏呆呆的站着。

    外婆又说：“好好的日子，你不过，离婚，你还想找个啥样的？你有啥啊！论条件论家庭苏俊就算对得起你了，村里多少人羡慕你，多少人还在地里干活，出去打工，挣钱，你过的什么日子，穿金戴银人家哪点对不起你了，你自己摸摸良心”

    敏敏要说什么，外婆又说：“你是一点苦日子都没过过，你是不知道我们以前有多苦，饭都吃不上，我大闺女就是被饿死的，才12岁呐！”

    说着外婆大哭起来。

    外婆越哭越伤心，王阿姨连忙对我们说：“她就这样，总是提以前的事儿，我跟她说就行了，你们赶紧回家去吧”

    敏敏看着外婆哭她也跟着哭了，走过去却被外婆推开了。

    外婆骂她：““你是没吃过苦，你哪知道苦日子怎么熬的啊！你外公养牛，整天去牛行东西头西一头，就为了七八块钱，家里的活都是我一个妇女干，一年到头交了公粮还能剩几口饭，我年纪大了，我是没去过苏俊家，可我听你妈都说了，说你过的好，说你穿的好，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妮子，人图的啥啊！不就是不愁吃不愁穿吗？我是个老封建，我说的不对，但你也不能离婚啊，离过婚的女人是个啥东西啊！”

    敏敏低头哭着，一句话不吭，

    而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低着头不停的道歉：“不怪她，都怪我，都怪我”

    王阿姨推着我们往外走，并安慰我们说：“苏俊敏敏你们回家去吧，别听她说，她一说起来嘴巴就不停，你外公跟我都不理她，她说一会自己就不说话了，都几十年了，我都听烦了，年纪大了你们别理她”

    王阿姨这话是说给我们听的，其实她对外婆特别好，大家想，外公和外婆都90岁了，两位90岁高龄的人身体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年轻人那样，吃喝拉撒，平时看病拿药，都是王阿姨伺候着，钱没少花，也没少操心。

    我这么说大家可能感受不到，这样说吧，你们能把一对60岁的老人伺候到90岁，坚持30年，我算你厉害。而王阿姨就是这样一年年的坚持下来的，外公外婆夜里翻个身王阿姨都要去帮忙，吃东西的时候哪怕噎着都会死亡，王阿姨嚼碎了喂她们吃，走路的时候王阿姨时时刻刻搀扶着，生怕摔着就完了，平时大病小病都得花钱，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很难的。

    王阿姨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外婆一直住在王阿姨家里，几十年了，王阿姨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饿死了，一个身体有残疾，这几十年都是王阿姨照顾外公外婆。外公的身体还算硬朗，而外婆的身体缺一天不如一天了。

    在急诊室门口，王阿姨又对我们交代说：“厨房橱柜里有饭盒拿一个，筷子勺子也要拿，另外去外婆的房间里拿几件替换的衣服，她总是尿的到处都是要常换，床头的抽屉里有一个黑袋子拿来，里面有低保户的本本，别忘了，对了，拖鞋也要带，这动手术也不知道要在医院住几天，能带的都带上吧！”

    我说：“知道了！你要有什么东西想起来再给我打电话”

    我又问：“对了王阿姨，你去市区伺候外婆，那外公一个人在家行么？”

    王阿姨说：“你外公没事，他身体比你外婆好的没影，我让敏敏他大姑有空就去看看，家里的事你放心好了，亲戚们都在村里住，都能照应”

    “哦哦！那就好！”

    敏敏说：“外婆睡了你就趴床边睡一会，你别想太多，没事的”

    王阿姨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路上开车慢点，有啥事打电话，回去吧！”

    大家各自离开，走了两步王阿姨回头又提醒道：“你们到家一起睡，听话！”

    敏敏把车钥匙给我，我们一起上了车。

    神了！开车进来的时候没有门卫，出门的时候门卫就莫名的出现在了门口的岗亭里，硬是管我们要了5元的停车费！

    敏敏说：“我给吧！”

    我笑道：“你不给谁给啊！”

    付了钱车子朝着我们村的方向驶去，萧县这座破县城凌晨一点最繁华的地段连个鬼都没有，马路上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只有红绿灯发出瘆人的红绿光，跟冥界一样。

    我边开车边安慰敏敏说：“没事的，小手术而已，只是我觉得我有必要跟我爸说一声”

    “别说！”

    “敏敏，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哪有不透风的墙，你刚才也听你妈说了吧，她去市区医院伺候外婆，外公在乡下由亲戚们照应，这说明啥？”

    “说明啥？”

    我解释说：“这说明外婆的病亲戚们都知道，也就是说外婆去市区看病大家也都知道，你想啊…等外婆出院回到家亲戚们能不问吗！一问……好家伙，亲家不知道，都到家门口了我们家的人都不露面？你说人家会怎么骂我们家”

    敏敏说：“这不都离婚了嘛！谁说闲话啊！”

    我说：“那更要去，没离婚是亲戚，离了婚我们家就成白眼狼了，不说亲戚不亲戚，哪怕是咱们村的老乡生病到失去了我们家也回去看看，何况是以前的亲家，你听我的，别让我们家难做，我待会就给我爸打电话，最起码说一声是个态度”

    敏敏叹口气：“那行吧！你爸妈要买什么东西去医院算我的，我给钱”

    “滚！瞧不起盆啊！”

    “那……那谢谢你了”

    “把手机给我，我现在就打”

    “这么晚了，明天吧！”

    我说：“谁知道我爸明天开不开会，早打晚打都是打，说两句我就挂”

    敏敏把手机递给我，我直接拨通了我爸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