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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曲家老太太跟姜福友的父亲是隔着挺远的姑表亲。当年曲学文小哥仨出事后,姜家是帮了大忙,出了大力的。

    当时两个大的没了,曲学文虽然捡了条小命,但连冻带吓差点病死。

    曲振江的媳妇生完曲淑娴就坐下了病,身体很糟,下地都困难。俩儿子没了受的打击太大,挺了两天走了。

    正赶上咱们和毛子明面上虽然还没彻底撕破脸,但关系已经极度紧张了。

    双方一面试图武力威慑,一面积极防御,边境线上已经对峙的架势。曲振江所在的团处于备战状态,后方根本联系不上。

    家里两个小的还没入土,儿媳妇也没了。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粮没粮,除了高烧昏厥的曲学文,能动的只剩下老太太,和屁大点饿得哇哇哭的曲淑娴。

    曲家几代都人丁单薄,几乎没啥亲戚。老太太娘实在没招了,厚着脸皮求到老姜家。

    三年自然灾害呀,哪有好过的,家家都勉强吊着一口气。

    老姜家不但出钱出人帮着料理后事,给曲学文抓药看病,还从牙缝里硬挤出粮食接济着。连拉带扯,总算帮衬着老太太和俩孩子挨过了最艰难的两年。

    曲家这边挺过来了,姜福友的爹娘,还有家里最小的弟弟都走了。说是病死的,但得了重病肚子里还没食儿,神仙也遭不住呀。

    如果不是帮衬老曲家,仨人兴许就能挺过来。

    活命之恩!

    曲振江回来了,还成了县里的干部,肯定要报答这份恩情。

    去年的时候,姜福友有意把姜玉兰给曲学文。可曲学文小时候经过那一难,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后来病的,落下了不能对人言的病根。

    曲振江哪能害恩人家的闺女,还没法讲实话,只能厚着脸皮装糊涂。搞得姜福友误会了,以为两家门第差距太大,曲振江才委婉的拒绝。

    这回姜福友又说“曲红旗这个小伙儿真不错”,虽然没明着讲出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而且,说话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的曲振江直亏心。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含糊的应承了下来。

    本来就打算这次“曲红旗”过来时探一下口风,结果被李焕娣的事一岔给忘了。

    刚才准备走了,才忽然想起来。开口时曲振江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是曲红旗对姜玉兰也有意思,背地里不可告人的谋划就算了。

    反正小伙儿确实挺不错,不如将错就错,认下当干儿子也挺好。五百年前是一家嘛,等以后有了孩子,就当亲孙子养,也大差不差!

    曲卓毕竟在社会上打拼了那么多年,察言观色方面还是有点功力的。

    他敏锐的察觉到,爷爷提到姜玉兰时,语气和表情跟之前提到李焕娣时截然不同。内心应该赞成他和姜玉兰凑成一对。

    这让曲卓有点慌。

    他记事儿的时候,姜福友已经辞了官儿,带着全家迁回了鲁省祖籍。

    要说他也是挺惨,一辈子刚强,结果何卫东当兵后了无音讯,闺女受了刺激变得疯疯癫癫,惹来了无数流言蜚语。

    这还不算完,咱们跟南边猴子开战,他家老三因为畏战怯战受了处分。

    敬英雄颂英雄的大环境下,完蛋玩意被遣送回来后丢的可不止老姜家的人,全县人都觉得脸上无光。

    吐沫是真的能淹死人,姜福友受不住压力,求曲振江帮着想招挪户籍,带着全家灰溜溜的走了。

    那年头通讯极度落后,姜家人走后也没脸再跟长岭这边的故人联系。所以,曲卓并不知道姜家人的存在,更不清楚两家的旧事。

    但这段时间通过姜福友的表现和只言片语,能猜到两家的关系确实很不一般。

    说实话,姜玉兰在四里八乡,算是个比较出挑的姑娘。但在曲卓眼里,就是个柴火妞。

    而且,因为之前那次在工具间外面偷听的事儿,对姜玉兰的印象非常不好。

    为了防止乱点鸳鸯谱的事情发生,曲卓不敢瞒着。果断说:“您可能不清楚,姜玉兰跟何卫东是一对儿。就是跟李焕娣搞出事儿的那小子。”

    “嗯?”曲振江还真不知道这个情况。

    曲卓又补充道:“俩人晚上在我们三队的工具间里幽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少人都知道。”

    “这话可不是乱说的!”曲振江严肃了起来:“你们大队长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最多察觉到俩人走得比较近。”曲卓多少算是给姜福友留了点面子。

    曲振江沉默了几秒:“行吧,我知道了。跟别人可不敢乱讲。”

    “放心吧,我有数。”曲卓应声……

    曲振江在县里有间干部宿舍,该说的都说完了,就蹬着自行车回去了。

    曲卓踏踏实实的吃了晚饭,曲淑娴白天干了一天活儿累的够呛,没心思学什么狗屁英语。听曲卓讲完了击毙姜文革的过程,打着哈欠去隔壁老徐家睡觉了。

    曲淑娴前脚走,后脚曲卓就从工具箱里拿出几粒比羊粑粑蛋小两圈的中药丸。

    “这啥?药呀?”老太太问。

    “我这段时间晚上总做噩梦,睡不好觉。”曲卓说着话倒了半碗水,把“药”顺进肚子里。

    “把一个大活人打死了,心里能安稳嘛。”老太太有心数落两句,可一想,都弄死了,说啥也没用了。

    “没啥事。我们点里有个小子是中医世家,给我弄了点药,说过段时间自己就好了。”

    “啥药呀?我瞅瞅。”曲学文插话。

    “不知道叫啥名,不过效果挺好,吃完睡觉安稳多了。”曲卓又从箱子里拿出一粒药丸递过去。

    曲学文捏着药丸看了看,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没瞧出什么门道。

    曲卓松了口气,多亏他“买”之前把山楂的成分去掉了,不然一闻就露馅了。

    伏笔埋下,曲卓不慌不忙的洗漱,上炕准备睡觉。

    不出所料,躺下没多久,老太太就撩门帘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小盅药酒。

    不等老太太说话,曲卓就抢先开口:“大夫特意交代的,我吃的那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千万不能沾酒。”

    “啊?”老太太端着酒盅傻了两秒:“那,不能喝呀?”

    “嗯,那药跟酒犯冲。”曲卓一本正经的点头。

    老太太一听这话,不敢冒险了。满是无奈的叨咕:“犯冲……算了吧。”

    成功渡过一劫,曲卓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转过天百无聊赖的混了半上午,正犹豫着再蹭吃蹭喝一天呢,还是下午就找个理由回去,发现外面好像来人了。

    透过篱笆墙一瞅,居然是姜福友。还有俩人看不清脸,但从身形上判断,应该是姜福友的媳妇和姜玉兰。

    擦!不会是来上门提亲吧?

    太吓人啦!

    曲卓正惊疑不定呢,外面姜福友吆喝:“家里有人没?”

    “来了……呦,姜叔!”躲是躲不过去,曲卓索性应声出去开门。

    稍微打量了下,发现三口人的情绪都不高。姜福友脸色发黑,郑桂芝和姜玉兰好像刚哭过,眼睛肿的一个比一个挺厉害。

    看出仨人不像是奔着亲事来的,曲卓心里松快了不少。

    姜福友知道曲卓在这,看到他并不意外。进院后问:“家里有人吗?”

    “都在地里干活呢。”曲卓回话。

    “那个……”姜福友瞅了眼左右的隔壁院,压低了声音说:“你跑一趟,喊老太太回来。就说我有急事儿找她。”

    “行!”曲卓痛快的应声。跑出去跟人打听了一嘴,找到了场院阴凉处,跟一帮老人和妇女挑豆子的老太太。

    俩人回到家,姜福友两口子拉着老太太在屋里小声叨咕了一阵,紧接着老太太急匆匆的出门。

    不多时,领着窦瘸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