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处,这就是我们知青点。一共五间屋子。最左面那间是我的屋。”
许处在杨宏斌殷勤的引领走进知青点,站在院子里稍稍打量了一下。和善的抬手,跟探出头张望的李爱国打了个招呼。
李爱国看气势就知道,对方肯定是个大领导。挤了个笑脸,赶紧缩回脑袋。转头对曲卓几个说:“组长带了个大官儿回来。”
钟海一听有领导来了,顿时有些紧张。曲卓和马向芳心里有数,都老神在在的没什么反应。
“去你屋看看。”院子里许处示意了下一号屋,走到门口是停住脚,问杨宏斌:“听说你们知青点有个能人。什么电器都会修,连部队都请他去讲课?”
“是,他叫曲红旗。修电器方面非常厉害。”杨宏斌认真的搭话。
“把人喊来,我跟他聊聊。”许处说着话迈步进了一号屋。
“红旗~曲红旗。来一下,领导听说了你的事迹,想见见你。”
随着杨宏斌的招呼声,曲卓从四号屋出来。俩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曲卓做出一副紧张中透着腼腆的模样朝一号屋走去……
要说系统的“压制”功能,确实强大,但也让人无法理解。
曲卓和杨宏斌用眼神无声的沟通时,他那表情有担心、有叮嘱、有哀求,还有鼓励。似乎完全不记得,昨天俩人已经在精神层面上取得了默契。
曲卓很想知道被压制的人,在自主和被控制之间来回切换,大脑是如何自恰的。
就像眼下的杨宏斌,好像已经忘了曲卓说他祸祸了两个女同学,还有一个寡妇的事。
也可能不是忘了,而是真以为自己干过那些事?
可惜,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去观察研究其中的奥秘。求知欲短暂的爆发了一下,曲卓随即按下杂念,抬手敲了敲一号屋的房门。
“请进。”屋内许处的声音响起。
曲卓开门进屋,站在门口鞠躬行礼:“领导好。”
“嗯~”许处额首,打量了下曲卓,缓缓说:“小曲同志,你常年坚持帮乡亲义务维修电器,见义勇为,还击毙过犯罪分子,了不起呀!”
曲卓腼腆的笑,正酝酿着谦虚两句。许处又问:“听说,部队上的同志都请去讲课?”
“呃~算不上教课,主要是相互探讨取长补短。”
“交流还是讲课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小同志的思想是过硬的,是经得起考验的。”许处并不想过多的废话,直接切入正题:“是这样的。喊你进来,其实是有些事情要了解一下。
希望你如实回答,同时注意保密纪律。明白吗?”
“明白。出了这间屋子我就会忘掉,对谁都不会说。”曲卓立马保证。
“好,非常好。坐吧。”许处示意面前的凳子。等曲卓坐下,沉吟着问:“你们这里,有个叫何卫东的知青吧?”
“是。”
“有人反映……他很不注意团结,自觉高人一等。而且,有不少领导都没有底线的维护他。是这样吗?”
“呃~他确实不大合群。至于领导们护着他……可能是因为何卫东文笔好,经常帮领导们做一些文案工作。所以,嘿……”
许处点点头,又问:“何卫东和一名李姓女社员的事,你是知情的?”
“那天李焕娣抱着她家的收音机来找我修。正好赶上部队给我送表扬信,我就被叫去大队部了。往回走时……离着挺远呢,就听到李焕娣尖叫。
我当时肋骨伤了,不敢跑。等到知青点的时候,看到何卫东在院子里晕过去了,李焕娣在屋里哭。俩人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很清楚。”
“晕过去了?被谁打晕的?伤的严重吗?”
“没看着。当时院子里有部队的同志,还有县里、公社和大队的领导。挺多人呢,不知道谁动的手。
不过,后来听人说何卫东伤的挺重。好像脑袋里面出血了,被紧急送去了省城大医院抢救。”
“你还知道,或者听说过其它的情况吗?”
“我真不清楚。我比较关注技术方面的东西。对流言蜚语啥的,不感兴趣。”
“嗯,行吧。”许处点点头:“你们这儿,还有个姓钟的知青吧?”
“对,叫钟海。”
“你找个理由,把他带出去随便做点什么。过一阵再回来。”
“好,没问题。”曲卓应声的同时起身。
“不要乱说话。”许处提醒。
“领导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好,去吧……”
曲卓出门,外面等着的杨宏斌立马投来询问的眼神。
曲卓面无表情的微微点了下头,说:“组长,你自行车借我用一下。我和钟哥出去有点事儿。”
“行,去吧。”杨宏斌痛快的答应。
曲卓回到四号屋,拿起棉袄披上,招呼钟海: “钟哥,你骑车带我出去一趟呗?”
“行,去哪?”钟海从炕上下来,问话的功夫穿上棉鞋,抓起墙上挂着的棉袄。
“帮我个小点忙。”曲卓含糊了一句……
钟海不知道喊他出来,是方便领导找马向芳和李爱国谈话。蹬着自行车出院,问后座的曲卓:“怎么突然要出去了?”
“懒得答对那个不知道哪冒出来领导,我就说有事急着要出去。”曲卓随口解释。
“你胆子真大,领导都敢骗。”钟海一脸敬佩:“那咱干…干什么去?”
“呃~”曲卓还真没想好去哪,犹豫了一下说:“你不是想买点水粉嘛。走着,去县里逛逛。”
钟海最爱的是油画,可惜画布和油彩太贵……别说油彩了,他连水粉都买不起,平时最多买几根炭笔画画素描。
之前从曲卓手里得了五十块钱嘛,就动心思去买点水粉,可又有点舍不得。这会儿曲卓一招呼,心里的小刺挠就压抑不住了,蹬着杨宏斌的老破车子奔县城。
很可惜,俩人把国营商店和供销社都走了,压根就没有水粉卖。无奈之下,钟海只能买了一盒水彩。就是学校里学生上美术课用的那种彩色颜料。
曲卓不懂画画,也没兴趣研究水彩和水粉的区别。不管走到哪都冲着售货员陪笑脸说好话,也不管能不能用得上,尽量多“摸”点东西。
买完水彩,曲卓请钟海去国营饭店吃了两盘饺子。见时间还早,又让钟海载着他在煤场外围转了两圈。
之前他一个人来过一次,不过“踩点”这种事还是得尽量仔细一些。多走几趟,看的清楚一点,终归没有坏处。
钟海这人好奇心不是很旺盛,还有沪市男人的那种谨小慎微。正常情况下,遇到有风险的破事儿能不沾就不沾。就算无奈参与了,也永远在最后面缩着。
不过,这小子有点记仇。
上次来煤场他吃了顿大亏。挨打就算了,还让几个煤场工人好一通辱骂、羞辱,这仇就算是结下了。
陪着曲卓在煤场外面逛游了两圈,钟海以为曲卓这趟拽着他出来,买水粉什么的都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来煤场踩点。先是一阵紧张,然后是兴奋,最后又陷入了纠结。搞得往回走时,一路上都有点沉默寡言。
眼看前面离袁家大队不远了,忽然停下车子回头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收拾他们?”
“额…再等等,等他们忘了手表那茬的时候。”曲卓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钟海在问什么。
“越谨慎越好。要收拾他们,还不能暴露咱们。”钟海表情认真的叮嘱,随后鼓了鼓勇气,特务接头似的小声说:“你如果需要帮手,最好不要找马向芳和李爱国。
我不是说他们两个不可信,是他们太爱出风头了,容易管不住嘴。你可以找我,咱们两个偷偷的干!”
“行!”曲卓想笑,但忍住了。
钟海这货,喊他去趟鸽子市都犹豫忐忑的,居然主动提出要参与“干坏事”,这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而且他那副上刑场似的郑重模样,真心有点搞笑。
为了不挫伤他的积极性,曲卓严肃的说:“咱不着急。回头好好计划一下。争取万无一失。”
“好!”钟海用力点了下头,转身蹬着自行车继续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