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讯这个派出所所长算得上称职,起码对管片内每一个住户的基本情况都有所了解。
通过他的讲述,曲卓得知梁静的爹,不长时间以前还是个大人物。
孔老二怎么说的来着?
善恶到头终有报!
那四个货倒台的第二天,梁家就被抄了。
梁静和父兄嫂子都被抓了,一番调查后,办案的人发现梁静和她嫂子除了跟着享福,基本没参与过什么恶事,就把俩人给放了。
人虽然被放出来了,但家没了。梁静的嫂子有娘家可以回,梁静只能落魄到困居在一间屁大点的倒座房里,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证……
“这样呀。”曲卓点点头,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又闲扯了两句梁家父子犯下的恶事,女警敲门进来汇报:叫文强的小子是梁静的前夫,首钢下面汽水厂的工人,家住在月坛那边。
至于曲卓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那位,是京师监狱的一个姓罗的小领导。就是电视剧《新世界》里,金海掌握的那家监狱。
梁静的父亲和哥哥,眼下都羁押在那儿。
曹讯不认识姓罗的,但听到对方的身份后,显然有所顾忌。
打发女警把梁静送回去,又安排人去文强家抓人。对曲卓说:“姓罗的……毕竟是我们系统内的人。眼下没有证据,不好直接抓人。一旦搞错了,容易落下口实……这样,明儿个我托人给他传个话。”
“真是他,我扒皮了他的皮!”曲卓阴沉着脸发狠。
他生气是真,但底气十足的模样是装出来的。
曹讯赶紧劝:“别冲动,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他。要是最后发现搞错了……是吧?不是说不好收场,显得咱不稳重,降低印象分。
兄弟,哥哥说句越界的话。你这…毕竟还没结婚呢。稳重点对你只有好处。”
曲卓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假装思量一下,不情不愿点了点头:“曹哥,帮我试探一下就行。只要确定是那老小子,后面的事你不用管。”
曲卓话说的硬气,实际上心里清楚,曹讯如果托人给姓罗的带话,肯定会讲清楚他的“背景”。
别的不说,就唐富洲的身份,就足够镇住姓罗的。都不止是镇住,能吓死他!
毕竟越是有官职在身的人,就越害怕被纪律部门盯上。
所以,如果真是那货,但凡脑子里没泡,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会赶紧想招化解,根本不敢给曲卓找人告状收拾他的时间……
沈兴昌的媳妇很快被联防队员带回来了,看到曹讯和曲卓就扯着嗓子哭嚎:“跟我们家兴昌没关系呀,他下午就赶最后一班车回大兴啦。真的!我撒一句谎天打雷劈……”
曹讯和曲卓对视了一眼,都判断这娘们说的应该不是说假话。
“你那俩儿子呢?今晚出过门儿没?”曹讯问。
“我们家耀文耀武都在门头沟呢,学校组织劳动。都一个礼拜了,都连家都没回过。他俩可都是老实本分的好孩子呀……”
“行啦行啦。”曹讯不耐烦的摆摆手。
“真的!我不骗人。撒一个字儿的谎,我就是狗养的……” 沈兴昌媳妇吓坏了,家里男人已经把工作丢了。这要是警察把俩宝贝儿子抓了,还不都得让学校开除啦。
“闭嘴!”曹讯虎着脸吼了一嗓子。
沈兴昌媳妇又想解释又不敢开口的时候,外面又是一阵闹腾。几个联防队员把满身酒气的文强抓回来了,一起带回来的还有几个跟他一起喝酒人。
曲卓有点意外,文强居然生了副好皮囊。如果忽略掉喝完酒脸红脖子粗的状态,正经一白面小生。
但是,也仅仅是卖相不错罢了。被带进派出所时都吓堆了,话都说不利索,哭唧唧的就知道喊冤。
跟他喝酒的人都帮着他证明,从晚上六点来钟开始,几个人一直在文强家喝酒,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这么多人帮着作证,文强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不过曹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耷拉着脸问:“前天晚上怎么回事儿,解释解释。”
“……”文强喝的脑袋不大灵光,寻思了一阵,喃喃的念叨:“前天晚上……我,我也喝酒呢吧,没,什么事也没有呀。”
文强没反应过来,他的一朋友醒过神了。就是前天晚上拦着曲卓说好话的那位。
当时院里太黑,两边谁也没看清谁。那位朋友拦着曲卓又是解释又是道歉,俩人离得比较近,对身高轮廓什么的有点印象。
这会儿瞅见曹讯身边冷脸的曲卓,瞬间醒过神来。赶紧开口:“误会,都是误会。前儿晚上强子喝断片了,过后啥都不记得了。兄弟,兄弟……”
那位朋友往曲卓身边凑了两步,紧着解释:“强子真不是坏人,他就是这些年憋屈大发了,喝了点马尿脑子不清醒。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对灯发誓,他就是喝大了痛快痛快嘴,真不敢把你怎么着。不信你到我们单位打听打听,他是公认的老好人……”
曹讯见曲卓被酒气熏得直往后仰,指着那位朋友警告:“往后退!退!给我好好说话,什么乱七八糟的。”
“诶~诶~”那位朋友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解释事情是怎么回事……
文强原本是首钢的班组长,长的模样好,被梁静看上了。又是倒追,又是不顾家里反对的……总之,随后得偿所愿。
模样毕竟不能当饭吃,婚后没多久,梁静越看文强越不顺眼。从性格到见识,再到为人处事,哪哪都不满意。吵吵闹闹了一年多点,俩人离婚了。
什么单位都不缺踩低捧高的主儿,文强头一天离婚,第二天就被人寻了个错处把官儿撸了,还把他发配去了下属的汽水厂。
前段时间梁家倒霉了,不知道是真觉得文强当年是被冤枉的,还是想立个样板,鼓励受害者积极举报。
文强不但被调回总厂,升了一级半的职称,补发了一笔工资。
文强受到了提拔,还得了笔钱,腰板硬气了,天天下了班就喊上一帮朋友喝大酒。酒壮怂人胆,喝多了就跑到梁静的住处闹事儿。还去找了街道张主任好几次,要住梁静隔壁的空屋。
不为别的,就图能天天看着那娘们的惨样儿……解恨!
说实话,文强的遭遇让人多少有点同情。但冲他酒后没品,办的这事儿,这些年的遭遇也不算冤枉他。
曹讯看了眼曲卓的态度,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又教育了两句,就把几个满身酒气的家伙打发走了。
现在三个嫌疑人已经排除了两个,剩下那个姓罗的,嫌疑无限提高。
当然了,对方毕竟是个领导,亲自动手的可能性不大。但以他的身份,想找个亡命之徒简直不要太简单。就算不花钱,都有大票人抢着当门下走狗。
曹讯送曲卓往回走的时候保证,明天一早就传话过去。中午之前,肯定把事情搞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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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卓受了点惊吓,回去后一直不踏实。生怕睡着了,有人不声不响的摸进屋里害他。
“买”了把枪放枕头下面,闭上眼躺了一会儿,担心翻身啥的碰着再走火了。把枪拿出来退掉弹夹和枪膛里的子弹,扣扳机解除了待发状态,上好弹夹再次闭眼。
又过了一会儿,怕进来人了现上膛来不及,又把枪拿出来顶上火。
可顶上火了,又怕走火……
反反复复的折腾了一会儿,彻底没了睡意。
索性爬起来开灯,接着画白天只弄了个大框的4KDRAM设计图。
曲卓脑子里的“东西”,比后世的EDA软件还要先进。只要有了明确、清晰的思路,繁复的细节部分全部自动生成。
测试后发现有问题的地方,也可以瞬间将修改、调整的想法具象到设计中。
“设计”的过程对曲卓来说很省力,但现实中他没有打印机。就算有,也不知道脑子里的“东西”怎样和打印机连接。
把蓝图落实到纸面上过程,全靠手和笔一点一点的画出来。
采用1T1C结构的DRAM,繁复性让人头皮发麻。只勾勒存储单元间的行、列地址线路,就能把眼睛累瞎了。
大量重复且精确的绘制工作,是最容易出错的。曲卓必须集中精力,半点都不敢分心。
等他画完了一个片区时,窗外已经泛起青光。用力揉了揉眼睛,脑袋昏沉困意来袭。桌面都没收拾,一头扎床上闭眼就睡。
感觉刚睡着没一会儿,就被敲门声吵醒……
“谁呀?”
“是我,杨颖。”
“……”曲卓一阵火大,但又不好往外发。皱皱着脸应了一声:“来啦。”
起身下地穿鞋,昏沉的脑子才反应过来杨颖干嘛来的,开门前随手“买”了个煤油炉出来……
门外的杨颖和杨智勇,听到曲卓带着睡意和烦躁的声音一阵尴尬。
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人怎么回事儿?不是用功背书还写论文呢嘛,都八点多了还没起?”
等进了屋,杨颖的视线被地上崭新的煤油炉吸引,杨智勇则注意到桌上的绘图纸。
扫了眼纸上繁复的线路和标记,再看曲卓明显有些肿的眼眶和发红的眼睛,看出来他肯定熬大夜了。说不定才刚睡下,就被吵醒了。
杨颖也看出曲卓状态不对,问他:“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画图呢,天亮了才睡。”曲卓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指着地上的煤油炉:“三百六,你们要觉得行就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