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卓读研的时候听过一堂公开课,或者说是演讲也行。
主讲的是一位挂着一串赫人的头衔,身材白胖,额头上横纹很有特点的华裔老头儿。
老头儿的演讲内容很扎实,几乎全程没有空话套话。所说的每一段话,都有详实的数据作为支撑。
曲卓念了五年多,快六年的大学,直到那一天才系统的了解了我国半导体,乃至电子和微电子行业的兴衰史。
知道了我们的集成电路,曾经仅仅落后老美三到五年,远远领先于日韩及其他地区。
尤其是我们和大佬美建交后,从西方引进了大量的先进设备和技术,国内集成电路厂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为国家创造了巨量的利润。
你敢信,我们曾经向美日出口过芯片。
即便到了七十年代中期,因为各种原因发展放缓了,也依旧没有掉队太远。甚至在某些领域,还保持着一定程度的领先。
80年沪市冶金所,还曾向小日子出口过离子注入机。
真正的下坡路是从800亿的“洋跃进”开始的。
其结果就是,造成了大量的烂尾工程,孕育了十五年的大飞机项目流产,液晶项目胎死腹中,晶圆厂一再搁置。街道大妈一声吼,老百姓成缸囤酱油,成桶囤醋的荒唐局面。
然而,那还仅仅只是个开胃小菜。
随后而至的“拨改贷”,抽干电子企业的血。没过几年又大幅降低关税,开放国内电脑市场,让一家家还没有完成原始积累的整机厂家,悲壮的倒在了“黑色降价风暴”当中。
中间也有人意识到了问题,推出过一系列振兴计划,对半导体产业进行重点扶持。
其结果就是,以三寸晶圆技术为代表的,大批已经被淘汰的落后生产线,被整条整条的高价买回来。成就了一系列仅仅停留在宣传层面的振兴和向好,随后留下一地鸡毛。
与之相对应的是,从七十年代中后期开始,小日子越战越勇,棒子和弯省奋起直追。仅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把我们远远的甩到身后。
曲卓听完那场演讲后,气得饭都吃不下去。身边不少原本还在纠结毕业后留在国内还是出国发展的同学,带着愤恨的坚定了出去的决心……
直到很长时间以后,曲卓才知道,当年国内引进了那么多淘汰的垃圾设备和生产线,几乎每一项都是需要论证和审批的。
而那位在台上语含悲壮义愤填膺的胖老头……在那些年里,正是握着笔杆子的人之一。
而且,因为是专业出身,还具有很高的话语权。
这尼玛……
雷人的还不止于此,老家伙全程参与了“一地鸡毛”式的振兴后,不知道是辞职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居然带着大笔资金跑老美那边创业去了。
还一度成为过硅谷的亚裔新星。
没错,报道里说的就是“亚裔”。
当然,那颗“星”闪耀的时间有些过于短暂了。红光满面了没两天,就被人家吃干抹净,据说赔的苦茶子没剩下。
妥妥的自备干粮,去人家那边当了把散财老童子。
也不知道后面的戏法是怎么变得,销声匿迹了一些年,居然顶着各种听起来挺唬人,实际上就是些民间组织的头衔,在国内不少高校走穴似的演讲授课。
据说出场费还不低!
真特娘的活见鬼了……
又过了好些年,曲卓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时候听起来直指利弊的话,其实根本就是在放屁。
因为,说那些话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事后诸葛亮。
当年谁能想到跟西方硬刚了几十年的毛子,忽然就敞开怀抱拥抱“自由世界”了?
毛子成为了人家盘子里的肥肉,我们在西方眼中的重要性急转直下。
最终,从一时的表面朋友,转变成了他们新的假想敌。
日韩还有岛省,看似霓虹闪烁歌舞升平,不都是人家养肥了就杀,或者长期吸血割肉的年猪嘛。
而我们,一直被针对、一直被打压、一直被蔑视,被外人、被自己人嘲笑、咒骂、奚落……但!始终是独立,是自主的。
虽然学费没少交,可通过几十年的隐忍、成长,最终还是真正强大了起来。让那些半人不狗的东西不得不正视,甚至惴惴不安夜不能寐……
其实按照曲卓如今的城府,即便认出了年轻版的白胖老头儿,也会当做空气无视掉。
不过……可能是因为那顿气到胃疼而错过的午饭,心里的邪火腾腾的往上冒。
当然了,这团邪火还有个催化剂。
一帮特娘的能力绰绰有余的家伙,为了改几根插脚的破事儿,就把他这个在家休养的“病号”从被窝里拉出来。
虽然没人告诉曲卓,但用脚指头他都能猜出来,无非就是没人愿意,为了功劳大头不再自家身上的项目,承担无谓的风险罢了。
总之,曲卓心里的小火苗烧的厉害。努力控制着表情,借助着“虚弱”的遮掩,才没有表现出来。
接过笔和白纸,坐那在脑子里做了个很简单的转接设计,测试后直接在DJS-050的图纸上标记焊接点……
一直站在曲卓身边的那位,见他居然直接在图纸上“乱画”,下意识想开口阻止。
可在开口之前,扫了眼办公室里几位主要人物的表情。见领导们的眉眼中几乎看不到不满之色,便面无表情的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曲卓先在负责逻辑部分的集成电路上标好焊接点位,又逐一给焊接点编号。然后,在一张白纸上画出转接座的大框。
再根据位置标出焊接位,并依托焊接点位快速勾勒出走线,最后所有走线,归结至转接板下方的几对插脚上。
紧接着如法炮制,又完成了寄存器部分、数据总线部分、输入和输出端口部分的转接电路图。
一整块芯片被拆分成了十五部分,但改走线稍微有些难度的地方,也就是以上几个部分。
连画了五张图,曲卓左手拄着脑门,闭上眼身体有些微微打晃的休息了一下。
缓了好一阵,才重新睁开眼,把画好的图收拢到一起,往黎领导方向推了一下。
不等他开口呢,旁边站着的那位就冒出一句:“再坚持坚持,把剩下的都画出来。”
曲卓心里本来就小火苗腾腾的烧,一听这话,火气瞬间就压不住了。
转头稍微带着点笑的看着对方,用貌似很谦虚、真诚的语气说:“不行呀,总得留点尾巴给您装装样子。不然,您没法在功劳簿上署名。”
“……”站着的那位愣住。足足反应了两秒,才确定眼前这小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他理解的意思。
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得,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额角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眼见对方要急眼,曲卓的身体忽然往前倾,同时张开嘴“呕~~”
站着的那位顾不上生气,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发现曲卓只是干哕了一声,什么也没吐出来。正要开口,就听曲卓抱歉的说:“对不起领导,我太晕了……您身上的味儿呕~~呕~~~我实在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