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
“加湿器。”
“加湿器?”
“里面有一震荡片,能把水打成水雾。小风扇一吹,水雾就从出风口散出来。冬天开着,屋里没那么干。”
“别说,资本主义的老爷们,真会享受。”梅宣宁撇嘴,他以为这玩意是曲卓从港岛带回来的。
“这是医疗器仪器!专门给干燥环境下,呼吸道功能脆弱的老年人准备的。”曲卓没好气的说。
“哦~你怎么知道我妈呼吸道不好。”梅宣宁拿过加湿器摆弄起来。
上半部分是浅蓝色的透明水箱,下半部分是纯白的塑料壳,还带小灯和这个挺大的旋钮,看着就高级。
“托间谍打听的,花了我好几根大黄鱼呢。”曲卓撇嘴。
“啧,有这好事儿你找我呀。我给你打对折。”梅宣宁咧嘴笑。
“切~”曲卓懒得搭理他。
“诶~”梅宣宁摆弄了一阵加湿器,回头招呼曲卓。
“干嘛?”
“邮电局的汪局长可让你为难的够呛。”
“为难?看来他是没打算还钱呀。”
“这话怎么说的!”
“他要打算还钱,为什么会为难?”
“……”梅宣宁被问的没话。
“明儿抽空我去趟福利院,把账户里那俩波一子儿都捐了。省的是人是鬼都惦记。”曲卓冷声冷气的念叨了一句。
“别呀,没意思了啊!”梅宣宁回头瞅了曲卓一眼。
说实话,梅老二也挺闹心。接到上面给他安排的这个破差事,他就知道臭小子肯定翻脸。
嘿~所有人都知道姓曲的小子是个臭脾气。想不花钱把事儿办了,还特娘的端着身份舍不下脸面。这个招骂的活儿,就落他脑袋上了。
上哪说理去呀!
瞅着外面渐暗的天色,梅宣宁回忆了下曲卓中午时说过的话……觉得确实应该翻脸。
不然,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等四的时候,就成应当应分的了。
再想想上面把任务交给他时说的那些话,回头恨恨的骂了一句:“还不怪你。趁俩糟钱不知道怎么嘚瑟了。跟计算机所打什么赌,显着你啦?”
“借口罢了。只要心里惦记着,就算没我跟计算机所打赌的事。他们也能想出名目来。早一天晚一天罢了,你信不信?”
“……”梅宣宁不吭声了,坐那闷了一阵,斜了眼司机,憋出一句:“闹!使劲闹!给那帮人涨涨记性。放心,你用处大着呢,没人敢把你这么着。”
话说完,梅宣宁又斜了眼司机。
“……”司机心惊肉跳的端正坐姿,一脸肃穆。用肢体语言表示:“领导放心,我非常可靠!”
“你这语气不对呀~”曲卓皱了皱眉头,狐疑的说:“我怎么感觉,你想攒拢我趟雷呢?”
“狗咬吕洞宾!”梅宣宁瞪起眼珠子。
“信你?我智商就跟你一个水平线了。”曲卓翻了个白眼儿。
“……”梅宣宁想说什么,但忍住了。没办法,心虚,说多错多。
眼看212拐进椿树胡同了,还是没忍住憋出一句:“甭担心。还是看好你的人多。哥哥我不能坑你。”
“……”曲卓沉默不语。
212拐进妇联大院,司机斜了眼梅宣宁,缓缓减速靠边停车。
曲卓琢磨了半天,判断梅宣宁嘴里“看好你的人”和“那帮人”,应该是主变的和主保守的两波人。
很明显,主变的最后取得了胜利,但胜利的过程一定是波折的。
所以,接受梅宣宁的攒拢,风险不是一般的大。
说实话,曲卓真心只想靠技术立足,不想掺和进掺和不起的事情里。
但是,事情莫名其妙的就推到这儿了。
接受攒拢,风险巨大。
不接受攒拢……另一波人可能会高兴。
也特娘的是罪人!
算来算去,最好的选择,就是站在胜利者的一边。
默默称量了下自己,梅宣宁说的还算有道理。作为一个有用,而且很有用的人。
保守的那边就算不高兴,又能怎么样?
就为了这点破事儿,下死手?
不至于……应该不至于……好歹都是些真正的大人物,心胸格局不至于那么窄。
仔细衡量后,曲卓摸了摸兜。想起来怕老太太不喜欢抽烟的人,烟和火都没带。
刚想手伸进兜里“买”一盒出来,梅宣宁掏出烟盒。往后递了一根,自己也叼一根点上,把火机扔给曲卓。
老中华
曲卓默默的抽了半根烟,说:“明儿你给他们带句话。让他们好好算一算,我上回帮忙代买的那些仪器和设备值多少钱。我又报了多少钱。
再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软妹币瘦驴拉硬屎的官价里有多少水分。”
“嗯。”梅宣宁点头。
“还有,我没钱了。弯省那边的分红,买光刻机部件时就用掉了,还欠了曲家公中不少,两年都够呛能还的清。
上回代买仪器的钱,是预支的电子厂分红,和从我小姑那借的。
所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陆想要什么东西,我虽然可以通过弯省曲家帮忙代买。但是,该多钱就多钱,用港币或者美元在港岛结清。”
“行。”梅宣宁点头。
“带完话你就出差吧,省的又来忙叨我。”曲卓嫌弃的补了一句。
“你当我稀罕跟你磨牙呀?”梅宣宁翻了个白眼儿,示意司机开车。
BJ212在妇联大院里缓缓前行,右拐左转后在东北角的一间小屋外停下。
一脸腼腆和忐忑的曲卓下车后,抱着加湿器有些局促的杵在原地。
笑呵呵的梅老二从车上下来时,一大眼睛,五官眉眼很和善的老太太从屋里打开了房门。
曲卓脸上硬挤出了点僵硬的笑,超大幅度的鞠躬,大着嗓门喊:“阿姨好~”
梅宣宁的老娘吓了一跳,回过神后看着躬着腰不起身的傻小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赶紧扶着:“好好,小曲是吧?进屋,快进屋。”
“……”梅宣宁脸上保持着弥勒佛似的笑,暗暗的一忍再忍,好容易才忍住了照着眼前的屁股给一脚的冲动。
曲卓深鞠躬了几秒,脸朝下空的有些涨红。配合着一副害羞的模样,被老太太拉着进屋。
稍一打量……有些傻眼……
不是装的。
他属实没想到,这位副部级的老太太,住的地方居然是这样的……
二十来平的一间小屋,最里面一张屏风隔着两张单人木板床。外边四只小板凳围着一张小矮桌,再就是一个蜂窝煤炉子,一个老木头柜子。
没了,一共就这些东西。
短暂的错愕后,曲卓保持着憨厚且略显木楞的形象做派,变着法的逗老太太开心。
老太太已经听说了,这小子性子急,工作起来不要命,但属实没想到,会是这个性格。
系上围裙烧菜时,好几次被逗得都笑咳嗽了……
某人耍宝逗老太太时,下班点短暂的熙攘过后,惠新里周围的几条街道逐渐安静下来。
随着天色渐暗,街面上的路人越来越少。等天色差不多完全黑透时,几乎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已经连着 “坏”了好几天的黑牌轿车,由东向西驶过惠新西街路口后,不出意外的,再次熄火“坏”在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