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

    刘金火返回，

    出去时是空手，

    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泡沫箱子。

    抱着泡沫箱子放在供桌前，

    接着慢慢打开盖子，

    里面有冰棍，有雪糕，有冰淇淋，甚至还有哈根达斯等等。

    他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放在供桌周围，

    把盒子团团围住。

    “刚儿，小时候你想吃雪糕，爸不让你吃。长大后，你依然想吃雪糕，爸还是没让你吃！”

    “到你十八岁成年后，爸本想和你一块吃雪糕庆祝你成年，可你仍旧拒绝，从那之后，爸就没看见你吃过雪糕！”

    “这辈子你没能吃上雪糕，都是爸的错！”

    “现在你走了。爸再也看不到你了。这一箱子的雪糕，冰棍，还有冰淇淋，爸买来给你。你带着它们上路，一路上慢慢吃！”

    “不过吃归吃，你可别吃的太快，小心噎着啊！”

    说着说着，

    刘金火哽咽了。

    儿子一辈子就想吃一次雪糕，

    可每一次都被他拒绝，

    结果这辈子都没吃成。

    他做父亲的，太让儿子失望了。

    可惜想弥补，却没机会了。

    “爸！”

    忽然，

    刘凡走了过去。

    “凡儿，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刘金火擦了擦眼眶。

    “今日是二弟出葬的日子，我哪里睡得着？”刘凡说。

    “你刚才——”

    “没睡！”

    “这么说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

    “凡儿，你说我这个父亲是不是很不称职？”

    “不！爸，您很称职！”刘凡一下子抱住了父亲，

    发现父亲的臂膀竟然少了很多肉，比以往单薄了不少。

    仔细一看，

    父亲的皮肤上有很多地方都长出了老人斑。

    还有那有些驼的背，

    无不都预示着父亲已经进入了迟暮之年。

    一时间，他心里燃出一种莫名的心酸。

    小时候，

    父亲是一座山，

    在他怀里，

    很结实，很安全，什么都不用担心。

    可现在——

    父亲垂垂老矣，

    他的臂膀，怀里，再也没有小时候的那般结实，安全了。

    反而还让自己担心起来。

    刘凡知道，

    现在他和父亲换过来了。

    换成了他来守护，保护，呵护父亲。

    “可刚儿一辈子都没吃上雪糕！！！”刘金火又哽咽道。

    “爸，那不是您的错。”刘凡安慰着父亲，“您不要自责。不要内疚。我相信二弟在那边，也很理解您的。他一定不希望您为了雪糕的事伤心，内疚，自责。要不然，他在那边肯定会郁闷的！爸，难道您希望二弟在那边郁闷吗？”

    “我——当然不希望啊！”

    “这不就结了？”刘凡道，“爸，二弟是走了。可他是为国捐躯。是国家英雄。是人民烈士。没有辱没我刘家的名声！”

    “刘家的列祖列宗在地下知道了，也会为他感到骄傲，自豪的！”

    “爸，今天是二弟出葬的日子。您别哭。不然妈知道了，会更伤心的。”

    “嗯。我懂你的意思了。放心，今日，我不会哭！不会哭！”

    刘金火连连点头。

    这会儿，他不再是一个宛如高山的父亲，

    仿佛是一个聆听大人教诲的小孩子。

    听着父亲的回应声，

    刘凡也很想大哭一场，为二弟哭灵。

    可他没有。

    这个时候，

    他必须比任何人都要坚强。

    “哒哒哒！”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

    刘凡和刘金火分了开来，父子俩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同时望去。

    却见门口来了一群人。

    有八九十岁的老爷爷和老婆婆，

    有五六十的中年大叔，

    有二三十岁的青年，

    还有七八岁的小孩子。

    他们每一个，穿的都很朴素，

    有的头顶上还戴着草帽子，

    脚上穿着老式解放军鞋。

    “你们是？”这些人很陌生，刘凡有些疑惑。

    “大伯！”

    “二伯！”

    “小叔！”

    “你们怎么都来了？”

    下一刻，刘金火忽然小跑过去。

    扶着其中最年长的一个老人，非常激动的冲刘凡介绍，

    “凡儿，他们都是我们老家的族人！”

    “这位是你的大爷爷。这位是你二爷爷。这位是你七奶奶……”

    “大爷爷，二爷爷，七奶奶，你们好！”

    闻言，刘凡立刻上前相迎，

    要扶着他们坐下，却被阻止。

    “不用了！”

    大爷爷摆摆手，

    拄着拐杖一拐一拐的走到供桌前，

    看着那个盒子，

    “刚儿就在里面吧？”

    “嗯！”刘金火点点头。

    “鞠躬！”

    随着大爷爷一声落下，

    刘氏族人齐齐弯腰鞠躬。

    “大伯，你们这是？”刘金火十分疑惑。

    “再鞠躬！”

    大爷爷没有回话，继续下令。

    话落，

    刘氏族人继续鞠躬。

    “三鞠躬！”

    大爷爷沧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刘氏族人再次鞠躬。

    “礼毕！挺胸立正，行军礼！”

    说话时，大爷爷一只手缓缓的抬起。

    那是一双十分干枯的手，

    青筋暴露，

    血气干枯，

    只剩下一层皮囊覆盖在骨头上，

    看上去很是渗人。

    可这一刻，

    却没有人厌恶，

    反而都学着他立正，举起单手朝刘刚行着军礼。

    “孩子，从你生下来，我只见过你一次。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生活在汉市，从没回过老家。”

    “我也早已把你忘记。可昨日，你牺牲的事，又让我记起来我刘氏族人中，原来还有你的存在！”

    “孩子，你虽没常回过村里。但你身子的血，却没有辜负刘这个姓！”

    “你虽然不在了，但，你的所做所为，算是光宗耀祖了！”

    “我刘氏一族，因为你，而自豪，骄傲！”

    “孩子，安心的去吧。到了那边，见到了我刘氏一族的先祖，先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孩子，若有来世，欢迎你再做我刘氏一族的好孩儿！”

    “孩子，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

    一时间，

    整个刘氏一族都为刘刚行礼送行。

    看着族人们，刘金火眼眶中尽是泪珠打转，

    他想哭，

    可他想起了刘凡的话，没有哭出来，

    一直忍着忍着忍着。

    自己的二儿子在社会上虽然没有什么建树，

    可他为国捐躯了，

    没有丢刘氏一族的脸，

    更没有丢大夏的脸，

    刘家因他而自豪。

    他这一生虽然短暂，

    但也值了。

    “金火。你生了个好儿子。刘氏因你家而荣！”

    大爷爷转过身走了过来。

    “谢谢大伯！”

    刘金火十分感激。

    “你媳妇她——”

    看着仍旧睡熟不醒的张萍，大爷爷满脸担忧。

    “大伯，她没事的。只是做噩梦而已。您不用——”

    “叮叮！”

    刘金火话还没说完，

    一道清脆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所有人循声望去，

    目光最后都落在了刘凡身上。

    刘凡拿出手机一看，

    是梁山打来的。

    “不好意思，是京师那边打来的。我接个电话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