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叮铃铃——
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从客厅内响起。
市公安局局长从湖上人家喝完酒,刚回来没多久,这会儿正在卫生间内洗澡呢。
听到电话裹着浴袍,一手擦拭着湿漉漉的稀疏短发,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就来到客厅拿起话筒。
“喂?”
只是说了一个字,王强便脸色骤变,两眼凌厉地一凸,杀气迸现。
距离太远听不清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片刻后,王强便将电话挂了。
再也没了洗澡的心思,整个人就僵在原地,死死望着一个方向,陷入凝重沉思。
他是个聪明人。
知道眼下大局未定,也是权斗最紧张的时候,所以,年前就将老婆孩子支开了。
整个大三居的房子,现在就他一个人,反倒方便了一切调兵遣将的部署。
搭在电话机上的手始终未松开,在若有所思了将近五分钟后,再次拿起电话,利落地将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嘟——
电话一接通,他便当即道:“杨明浩、杨明发被抓了。”
“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
听筒里传来首富郑凯峰的声音,似乎很慌张:“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市局三队的人疯了吗?怎么这一天一夜到处抓人。”
“现在说这些屁话,没有用。”
王强已经彻底忍无可忍:“我跟你打电话,就是要告诉你郑凯峰,没时间了。”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王强爆粗口道:“卢生林只给了我们一个礼拜的时间,现在不仅没解决掉叶炳文,还他妈搞砸了这么一摊子事。”
“不是,王局,您骂我也没用啊……”
郑凯峰就很委屈:“我已经在想办法了,董四海死了,能信得过的不多,您总不能让我亲自下场吧?”
“不然呢?”
王强神色一凛道:“郑凯峰,你不亲自下场,难道还要我亲自下场?”
“这……”
郑凯峰就有些来了脾气:“王局长,今天一天,您给我打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上午打的,让我凑集人,发动群众,您这高高在上的父母官,嘴皮子一动,说得容易,可您知道这里面有多麻烦吗?”
“董四海一死,他那些跟班的小弟,跑得跑散得散,人家都不信我这个大老板了,人家觉得董四海是我杀的。”
“您说,我现在想找干活的人?去哪儿找?”
“这几个在建的大工程,基本上都是董四海、杨家兄弟两个负责。”
“姓黄的那仨玩意儿,人家是靠着曹州朱庆幸吃饭的,不是靠着我,您明白吗?”
忍无可忍一口气将这些糟心事吐槽出来,可给郑凯峰心头舒畅坏了。
“行!”
王强听得丝毫不惧,反而还冷声一笑:“我知道你郑老板身上护照多,还拿到了国外绿卡,对吧?”
“那我告诉你,你现在就可以订票了,明天一早,公安局一上班,整个大形势就得发生逆转。”
“到时候顺着董四海、杨家兄弟这条线,就可以调查你郑老板了,还不跑吗?”
郑凯峰有些蔫儿了。
这些年,他在江宁投资了几乎全部身家,就是因为相信卢生林,以及他背后的力量才这么干的。
现在就这么卷铺盖逃到国外,就凭外面那点资产根本撑不了多久,迟早都得沦为讨饭一族。
“不是,王局。”
郑凯峰刚刚提上来的气势,转瞬消失不见:“您说,行吧?您说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天亮之前,我要在市政府面前看到死人,听懂了吗?看到死人!”
一番教训后,王强这才开始说正事:“董四海没了,我他妈就不信只要你郑凯峰舍得出钱,会没人听你的话?”
这一下就戳破了郑凯峰的遮羞布,就是不愿意出钱,就是想故意借董四海的死来跟王强较劲。
“我告诉你,郑凯峰。”
虽然隔着电话,但王强何其老辣,仿佛一眼就看穿了郑凯峰的那点心思。
“叶炳文带着三队已经杀疯了,一支队这边明显保不住,明天就要进入刑事追责的流程。”
“我能做的,就是在一支队倒下去之前,最后来一次反击。”
“剩下的就看你郑凯峰能闹多大了,你不在官场,但你一定要清楚,群众是政府最忌惮的力量……”
“不管于凤琴在江宁搞得有多好,只要在市政府面前死的人足够多,省委省政府一定会罢免了她。”
“但有个前提,这些人死是要名正言顺,是确实被政府给逼到没有活路了,所以才这么做的。”
经这么一说,郑凯峰心里就有底。
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从商这么多年,能拦下上亿的工程项目,郑凯峰怎么可能是白痴。
只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
活了半辈子,他也是熟读历史的,很清楚经商从商者,自古以来在官府面前就是尿壶,用得着的时候各种肮脏的都塞给自己,一旦遇到危险第一个就拿你自己开刀。
所以,郑凯峰不愿意牵涉太深,才故意装糊涂的。
以前只需要花钱,让董四海、杨明浩这类本地大混子冲在最前,他运筹帷幄就行了的。
现在冷不丁成了孤家寡人,还让自己冲锋陷阵,内心怎么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我……我懂了。”
郑凯峰也在权衡。
不知是连夜逃跑的好,还是听信王强孤注一掷的好。
“王局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等我消息。”
思索间,忽地一个绝妙计划油然而生,挂了电话后,郑凯峰兴奋地两眼放光。
自己真蠢,为什么非要二选一呢?明明可以同时进行。
于是,他回身坐下,看着墙壁上的挂钟,再次拿起电话打了过去。
“喂?帮我订一张明天最早的航班,去港岛的,嗯,好!”
订完机票,便迅速起身,冲进卧室,以最快的速度将睡衣脱掉,换上便装,利利索索地整理好行李。
当忙完这一切,已经过了午夜零点,但考虑到要去省城建阳去坐飞机,所以必须得提前走。
他连司机都没通知,拿着砖头一样的大哥大就从家里出来了,钻进那辆锃亮的虎头奔内,一边打着转向盘,一边单手拨通了大哥大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半天才接通,郑凯峰满脸堆笑地开口了。
“谢总,我知道你之前跟董老板关系最好,这笔生意你就真不想做?”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似乎不耐烦,甚至讥讽一笑地回答:“郑董这大半夜打来电话,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我这可是给你送钱来的。”
“那不一定啊,谁知道你郑董送的是钱,还是冥币。”
听筒里那人冷嘲热讽道:“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董四海。”
“你谢总是个聪明人,老董是怎么没的,你心里很清楚。”
话都快挑明了,郑凯峰干脆也摊开了讲:“你要是答应,价钱方面我会按照之前说的三倍给你,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找别人。”
“老董这人的性格好是好,大家都知道,但老董的致命缺点你也清楚,他太张扬。”
“你谢总跟他可不一样,为人低调,做事有分寸,我现在给你三倍的价格,已经足够表明我的诚意了吧?”
郑凯峰将大哥大插在方向盘前面,一边双手专心开车,一边眉飞色舞地讲着。
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年头都是冲着钱来的,三倍的价格,完全超出对面心理预期,电话那头便陷入短暂沉默。
“钱什么时候到账?”
“你是要港币、美元还是人民币?”
“如果能美元那就更好了。”
“给我个海外账户,两个小时内就给你到账。”
“好!”
那头的谢总当场就乐了:“郑董现在开始说了,具体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