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城县从县委县政府,到下面公安局都被蒙在鼓里,根本不清楚东鱼河堤这边发生的事情。
现在牵涉到需要挖堤掘坝,就得需要跟当地运河管理局协商。
结果,运河管理局哪里有这个权限,不得不跟上级单位申报,也就是武城县水利局。
可就算两头水闸全部关闭,中间河道的蓄水泄出,周边不少居民房子都得被淹,这就牵涉到民政问题了,所以干脆直接跟县政府汇报。
好家伙,这一折腾,武城县最高权力机构全知道了,马上下派工作组跟叶炳文他们来进行对接。
忙忙叨叨,一直磨蹭到半上午才落实了具体项目,就这已经算是非常快了。
经过政府的协调下,经民政、水利两个单位组成小队,采用引水灌溉的方式,两头水闸关闭后中间段河道的蓄水,全部引入农田进行大面积灌溉。
这个工程量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
九二年的灌溉技术非常落后,单纯依靠电力带动水泵,电压甚至都供不上,还得经县财政局拨款购买大量柴油,用柴油机供电的方式进行抽水。
动员了上百户人家,几十个水泵扔进河道里,不间断地抽水,也抽到了半下午,水位才开始逐渐下降。
县公安局副局长薛文康、和另一名被断腿的青年警察一早上,就被送到了县医院治疗。
到这会儿,县公安局局长沈世文才得知这一消息,当即开着车,就亲自来到了东鱼河堤。
沈世文是五年前,经市局任命空降到武城县担任局长的,当时市局局长还是唐云强。
沈世文最初也是军人转业从警的,不知道是不是唐云强因为红军出身的原因,对军转警的人总有一些特殊照顾,就像现在喜欢重用叶炳文一样。
严格说起来,沈世文也算是唐云强的人,可因为他们不搞官场上那套利益小团体,所以就没有所谓的什么谁和谁是一派的说法。
且不管叶炳文他们所办的案子多大,毕竟伤了人,这事性质就变了。
因此。
沈世文局长下了车后,见到叶炳文,第一件事就是对他进行质问。
“叶组长,你办案的方式还挺特别。”
沈世文个头不高,最多一米七,身材有些偏瘦,板板正正,眼神里带着一种坚定的气场。
“遇到问题,就不能打个电话,或者找人去一趟我们局里说明一下情况吗?怎么一上来就把人打成那样子?”
“沈局长,理解一下,我也是没办法。”
叶炳文一点都不心虚,很是淡定地握着手道:“薛文康毕竟是副局长,代表着你们县公安局的态度。”
“吴振民一家被灭门的案子,调查到结果之后,我本来就是为了避嫌,所以没通知你们,想着把受害人尸骨挖走,等调查有了结果再说。”
“谁知道薛文康消息这么灵通,连您这个大局长都不知道呢,他就已经接到市局的通知,所以停我的职……”
“沈局长,您的立场我清楚,所以在您面前,我不藏着掖着。”
“当下市公安局是什么样一个状况,您应该有所了解,现在几个重大刑事案件,全都是几年前发生的……这时候挖出来,对谁是最不利的,您应该也明白。”
“所以,沈局,这就是一场战争啊,我是冲在第一线的。”
“您说,我如果不用这种暴力的方式方法,单纯依靠上面拍板吗?”
跟什么人说什么话,叶炳文很坦诚,把问题摆在台面上后,沈世文就能理解了。
薛文康带人阻拦叶炳文这事,他是一无所知,这就说明了市公安局上面有问题,问题出在谁的身上,也都能猜得到。
论权力,市公安局局长王强是一把手,他的命令没人能改变,叶炳文用自己的方式推进案情,也是无可厚非。
“还是极端了些。”
沈世文这种警察,都是属于过于正气:“毕竟不管怎么,薛文康都是副局长,级别在你之上。”
“那是两码事,沈局。”
看着河道水位渐渐下降,叶炳文扫了下腕表,眼瞅着就要天黑,不能再耽搁下去。
马上转身冲着杨正明等人命令下去:“差不多了,抓紧时间,确定好大概位置,让师傅他们开始挖。”
“好!”
枯坐了一整天的兄弟们再次打起精神,配合着两台挖掘机,在河堤上进行开凿。
时过八年,河堤环境也大为改变,就算几名嫌犯能说出差不多的地方,可在两米多高的河堤上,想要挖出尸骨真不是容易事。
叶炳文这边还担心着市局那边的情况进展。
按照时间推断,今天一早,刑侦三队队长贾寸山就应该从省厅回来了,女司机梁秋凤被杀案真凶到底是不是彭思源,根据指纹比对结果,就能证实。
如果不出意外,基本上可以坐实了一支队制造冤假错案的事实。
那现在一支队到底有没有被处理?又是谁来处理?这都不好说。
东鱼河堤这吴振民一家的案子又是直指王强,叶炳文不敢离开,所以显得尤为焦灼。
市电视台的摄影小哥扛着机器,从来到东鱼河之后,就开始跟拍,将叶炳文跟水利局、县政府协商沟通,如何商讨开凿河堤的方案全记录下来,都快形成一个挖掘受害人尸体的纪录片了。
大美女记者康钰也在现场各种指挥拍摄角度,虽然她不懂摄影,可她知道怎么抓取新闻话题的角度。
忙到机器开挖,摄影师进入现场后,康钰这才屁颠屁颠凑到叶炳文面前闲聊几句。
“叶大警官,恭喜啊,又破了一个大案子。”
“别恭喜了。”
叶炳文看着康钰一脸苦笑道:“我本来以为早上就能解决,结果这都忙到天黑,还没开始,我现在都后悔让你们新闻记者过来了。”
“这话怎么说?”
“江宁市今天发生的事情,比这里热闹多了。”
叶炳文只是说市局一支队制造冤假错案的事情。
“哦,你是说,昨天晚上市政府被江丰纺织厂工人围攻的事情吧?”
康钰一说完这话,叶炳文就听得一惊:“市政府被围攻了?”
“是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真不知道?”
“我上哪儿知道去。”
“这都过去快十二个小时了。”
康钰不敢相信的翻了个白眼,便开始将早上江丰纺织厂上千人冲开市政府大门,周德坤跳楼摔死在于凤琴面前的事情说出来。
叶炳文听完之后,不由得心头一震惊骇。
这绝不是偶然事件,再结合自己被停职来看,这分明就是以市政法委书记卢生林为首的团体,已经在开始反击了。
是坏事,也是好事。
“喂?你在想什么?”
康钰见叶炳文久久不语,拿着话筒就戳了下他:“你不会知道什么内幕吗?”
“不行,我得回去一趟。”
叶炳文确实没心情待下去了。
他是重生者,拥有上帝视角,可于凤琴他们那些人是没有先知先觉功能的,鬼知道卢生林、王强这些人又会使出什么幺蛾子,万一真将于凤琴给扳倒了,那局面可就太被动了。
想到这里,叶炳文赶忙叫来杨正明,介绍给武城县公安局长沈世文后,便将接下来的挖掘尸体工作,全部交给了他们。
现在刚刚下午四点,如果路上速度够快,能在下班之前,赶到市局。
“喂?等我一下!”
叶炳文刚钻进警车,还没等启动引擎,康钰扔下话筒就急忙忙跑到车前,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到了副驾驶上。
“你上来干嘛?”
“跟你回江宁啊。”
“我回去有事情。”
“我也有。”
“……”
叶炳文懒得跟她斗嘴,一轰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地窜出,朝着江宁市的方向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