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香杰带来的这份卷宗材料,里面正是孩子出生的底档。
上面清楚写着,三年前,一对龙凤胎出生,一个名叫赵鑫蕊、一个名叫赵馨诚。
母亲的名字是一个叫刘翠翠的女孩儿,没有照片,单从名字上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点。
“两个孩子都是顺产的,出生之后,第二天这个刘翠翠就走了。”
“死了?”
叶炳文一惊。
“那倒不是。”
王香杰摇头道:“听说……只是听说啊,赵强给了这女的家里十万块钱,真假不知道,就是去母留子,以后这俩孩子就跟她们没关系了。”
“那两个孩子后来呢?”
“后来就被赵家人带走了啊。”
“赵家人带走?”
听到这话,叶炳文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赵强死了几个月,赵春红的案子这都快开庭了,可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人听说赵家有发现双胞胎之类的事情。
更何况,父亲叶正刚生前跟赵家走得那么近,也从没听说过赵强有私生子的情况。
按照这个逻辑可以肯定,孩子从医院抱走后,可能就没回过赵家,而是直接被藏起来了。
但是,具体藏哪儿了?
这是个关键问题。
“诶,我突然想起来了。”
王香杰这时转动着眼珠子,忽地一激灵道:“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腊月二十八、还是二十九来着,我在医院妇产科看到过赵亚楠?”
“对……”
叶炳文刚说出一个字,瞬间眼前一亮:“你是说,赵强的两个孩子,很有可能被赵亚楠带走抚养了?”
“不好说。”
王香杰也不确定地摇摇头,又狐疑道:“叶炳文,赵春红的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你怎么还在打听这个事情?是不是因为叶叔叔?”
说到这儿,王香杰抬头看了下叶炳文父亲的遗像。
“不是。”
叶炳文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跟现在我所处的环境息息相关,所以我必须要搞清楚。”
“那你打算怎么搞?”
“先等等吧。”
既然现在已经肯定了赵强有两个私生子,而且还有了医院的出生记录,就基本上能证实这两个孩子是的确存在的。
如果赵家一开始就不打算抚养,根本不会让那个刘翠翠生下来。
叶炳文觉得现在赵亚楠的信息很重要,找到她,或许就能找到赵强那两个私生子的所在。
就目前而言,赵春红的案件检方已经提起公诉,他将杏林乡黑煤矿相关案件全扛下来了,无非就是想保这两个私生子一辈子生活无忧。
如果掐断了赵春红的这个软肋,他百分百一定会翻供,到时候江宁这片官场上,就会更热闹了。
“还有件事儿。”
王香杰跟汇报工作的小跟班似的,绞尽脑汁地想着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徐县长的老婆王嫚吗?”
“记得,怎么了?”
叶炳文终于不由得惊讶起来,这姑娘怎么一来全给自己带来震惊的消息。
“上次跟你说的时候,我就看你很在意,所以……我这次问了一些同学。”
王香杰有些小兴奋地眨着眼睛,嘿嘿笑着道:“我打听到王老师她家的情况了。”
“什么情况?”
“王嫚不是我们江北省医科大临床学院的副院长吗?然后,上学时候,就知道我们大学校长特别尊重王老师……”
这一刻,王香杰就像个爱八卦的小女孩儿,贼头贼脑地道:“当时,我们还以为校长是个老色鬼,是看王老师漂亮,所以才偏心的。”
“直到前几天我问了在省城医院上班的同学才知道,王老师的父亲,就是我们江北省上一任省长王文栋。”
“……”
叶炳文听得两眼一凸,当场就傻了。
打死他都想不到徐志军的岳父,居然是江北省前任省长王文栋,现在人家正在南方一大省担任省长兼省委副书记。
按照叶炳文上辈子的记忆,这老头估计马上快进副国了,最后退休也是在副国退的。
不过,这样看来,前一世徐志军一路之上的官运也终于解释通了。
“来来来,吃饭了啊,都别聊了。”
这时。
丁翠香端着两盘热菜从堂屋门外进来,王香杰赶紧起身迎接,一口一个口地喊着,搞得有血缘关系一样。
叶炳文也收起思绪,快速去了厨房,帮着姐姐叶倩忙活。
午饭的时间到了,一共做了六个菜,辣子鸡、红烧鱼等,放在1992年的农村,绝对是高规格的菜肴了。
王香杰跟叶母、叶倩聊天那个开心,甚至比跟叶炳文相处还要轻松。
这三个女人唧唧咋咋,从开吃到末尾,都在围绕两人谈恋爱、结婚啊之类的讨论。
更过分的是丁翠香直接问了人家彩礼是要多少钱,一下就给王香杰弄得脸都红了,正面回答吧不好,不回答吧也不好,尴尬万分。
“哎呀,妈!”
叶倩赶紧扒拉了下母亲胳膊:“哪有你这样问的,人家小杰来我们家就是玩的,你再这样搞,以后都不敢来了。”
“那怎么了?”
“没事没事,姨。”
丁翠香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王香杰就赶紧打圆场,很朴实地笑着:“我……我其实也不懂这些,我爸没说过。”
“没说别问了。”
叶炳文赶紧插话道:“快吃,吃完我开车带你去县城转转。”
“哦!”
王香杰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赶紧抱着馒头狂啃起来。
人家一对小年轻这样相处,丁翠香就算肚子里有话也不好说了,只能一脸姨母笑地看着他们。
吃饱喝足后,叶炳文就逃似的,起身带上王香杰就匆匆离开了家,至于她骑来的那辆自行车就暂且放在家里。
开着黑色桑塔纳,踏上前往县城的路上时,已经下午两点半。
叶炳文一上车,就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我妈刚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她有时候……催婚催得没理智了。”
“我为什么不往心里去?”
王香杰却一脸不解地道:“我们两个不算谈对象吗?”
“……”
这话是彻底给叶炳文问死了,目视着车前方,两手抓着方向盘,久久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实沉默,就已经是个答案了。
王香杰是淳朴、简单,但不是傻子。
车内沉闷的气氛,顿时让她意识到了什么,眼眶当场就红了,收回直视着叶炳文的目光,一扭头看向车前方深吸了口气。
“行!我知道了。”
“我会死的。”
叶炳文斟酌了良久,才说道:“我这次回来,就是因为我被停职了,到最后我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实话,你们都以为我只要回龙海县,就能过得不错,那其实是假象。”
“我之所以在龙海县还能受到这种待遇,就是因为我现在有让他们尊敬的价值……”
“可一旦我放弃了现在的选择,回来后,我对那些人就没了价值,相信很快,就会有人跟我过不去。”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没有一个领导,愿意在自己身边放我这么一颗不定时炸弹,因为我,对于他们而言太危险了。”
“所以我没退路……”
叶炳文将车速放慢了,开始对王香杰掏心掏肺地说话。
“在古代,有一个职位,叫酷吏,你懂吗?就是依附于当权者,跟条疯狗一样,到处咬人杀人的一类人。”
“我其实就很像酷吏,什么时候上岸?又怎么上岸,一切都是未知数。”
“赵春红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家族,而是跟江宁市八县一区很多人都有着利益来往……”
“如果解决掉一个赵春红,我就收手的话,很快就会遭到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