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无辉嘴角一勾,道:“是么?”旋即又摇摇头道:“这与我无关。第二桩案子是十年前庐陵田家遭人血洗,百余口人,只有两人得以幸存,田先生,不知我说的可有错?”
田回三兄弟拳头紧握,泪,忽然盈眶滑落脸颊,田回三凄然道:“不错!一点不错!没想到还有人记得田家!”
月无辉道:“庐陵田家乃经商大户,这事不难查。”
田回七紧盯着月无辉,神色狰狞,大吼道:“可我始终想不明白,我田家既不结仇于人,也不涉足江湖,为何要赶尽杀绝,究竟为了什么?”
月无辉道:“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袖中的短刀。”
田回七道:“要这短刀,给他们便是,可为何一字不说就要屠我满门!直到今日我们都没查出他们是谁,说出来就那么难么?”
月无辉道:“一只蚂蚁抗着一颗珍珠招摇过市,即便市集之中人再如何少,也总有人会看到珍珠,至于蚂蚁,捡珍珠时被摁死再平常不过,究其原因,终究还是,你!太!弱!”
出乎除了月无辉外的所有人意料,田回七哭了,田回三也哭了,放声大哭,哭得满面通红似火;哭得咳声不止,气喘不及;哭得满地乱爬。
吕风岗见田家兄弟二人咳得有些古怪,正欲将其扶起,却被苍平拉住,月无辉道:“让他们哭吧,积了十年的暗伤,也该治治了。”
渐渐地,田家兄弟脸色越来越红,咳声愈加古怪,仿佛要将内脏也咳出来,直到二人各自吐出十余口幽暗的淤血才停下来。
田回三扶着田回七起来,冲月无辉拱手一拜,道:“多谢。”
田回三兄弟二人又在苍平身旁坐定,泰然自若,月无辉道:“你就没怀疑过我吗?”
田回三道:“怀疑过,可仔细想想又不可能是你。”
月无辉道:“我查到了凶手,你要不要知道?”
田回三兄弟异口同声道:“当真?”
月无辉道:“我像那种妄言的人吗?不过凭你们现在的本事奈何不了人家,不如我们做一次交易怎样?
两兄弟神色一暗,田回三问道:“什么交易?”
月无辉道:“你们许我一事,待你们够格寻仇之时,我告诉你们仇家是谁,如何?”
田回三兄弟毫不犹豫道:“好!”
月无辉道:“都不先问问我要你们做什么事么?”
田回三道:“于我兄弟而言,世上已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东西,只要能报仇,你要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月无辉指着田回七道:“若我要你杀他呢?”
田回三正色道:“那就不劳先生费心,我兄弟二人自能查出凶手是何许人。”
月无辉大笑一声,道:“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们。”
田回七道:“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事了么?”
月无辉道:“不用心急,等你们有这个本事的时候,我会来找你们的,现在先说第三桩血案。怎么?齐三小姐不觉得‘十年前’三个字有些耳熟么?”
齐音脸色一变,惊道:“你知道那件事?”
月无辉道:“十年前的一天,齐三小姐清晨于庭院中玩耍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齐家人翻遍襄州都没找到,到傍晚,齐三小姐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还提着一柄奇怪的黑剑。说黑剑奇怪,是因为只有齐三小姐才能拿得动黑剑,其他人若碰的话,轻则大病三月,重则伤及根基,功力大损,六大家族很多人试过,无一人例外。而且,就连三小姐怎么也想不起那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不知在下可有说错?”
齐音发现月无辉仿佛是无所不知的,低头轻抚黑剑道:“无一例外么?可你呢?在木屋时你为何能拿得动这黑剑?”
月无辉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比它更好的我都拿过。”
齐音道:“是沥锋剑吗?”
月无辉道:“不是,而且根据家里的记载来看,黑剑并不比沥锋剑差。”
齐音惊诧问道:“那么,还有比这柄黑剑更好的剑么?”
月无辉道:“三小姐,恕我直言,黑剑虽然神奇,但神奇之物也不是只有它。不说别的,田小先生的铜色短刀就差不了黑剑多少,还有,彩剑可比黑剑还要好些。”
彩剑的确比黑剑好,只有齐音知道,当彩剑出现时,她听到一声长鸣,是黑剑的长鸣,这长鸣声中的振奋和害怕她都能感觉到,田回七和铜色短刀亦是如此。
齐音向月无辉一拜,道:“多谢先生点拨,是我狂妄了。”
月无辉道:“你可知黑剑与短刀本就认识?”
田回七道:“认识?”
月无辉道:“这就是你们都不想与对方交手的原因。”
齐音看向田回七,道:“这也是你那时救我的原因?”
田回七道:“算是吧。”
月无辉道:“三小姐失踪的那天,庐陵边境有拥在一起三座山忽然震响连天,灰雾弥漫,飞沙走石。只片刻,震响声渐无,那三座山也已不见了,只余下满地碎石和一个有从前三山大小的深不见低的深坑,还有那久不散去的浓浓血味。前前后后有几百人去探过那个地方,但都没回来。”
齐音道:“难道这和我有关系?”
月无辉道:“聪明,看看这是什么?”
月无辉说着,夏萍第三次从脚下黄沙中刨出东西,是一把漆黑的剑鞘,剑鞘上盘着一条无头的龙。
齐音惊道:“是这剑的剑鞘!”
月无辉道:“我说过,你拿回去的只是一把剑,而剑鞘却不知所踪,后来的剑鞘是齐家用黑铁锻造的,没说错吧。”
齐音点点头,月无辉道:“剑鞘就是我在那个地方捡的,这样和你有关系了么?”
齐音道:“难道我那天是去了那里么?”
月无辉道:“谁知道呢?”
陈立忽然问道:“去那个地方的人不是都没回来么?你是怎么回来的?”
月无辉道:“运气好而已。”
从夏萍手里接过剑鞘递给齐音,月无辉抬起右手往右一指,道:“三件事说完了,该给的东西也给了,这边是西,直走一天便能走出沙漠,各位请自便。”
田回七朝月无辉恭敬作揖道:“先生,我还有一问。”
月无辉挥挥手,道:“说吧。”
田回七问道:“短刀怎么用?”
月无辉道:“你真想知道?”
田回七点头,月无辉道:“以你心头血祭刀。”
田回三脸色已经变了,抓住小七的手,生怕他忽然以血祭刀似的,田回七回头道:“三哥,我明白,可这是我们机会。”
吕风岗大声嚷道:“还有你在我们身上做的手脚……”
吕风岗话未说完,就被月无辉打断:“等你们回去自然就无事了,但现在你们还是不能伤人,免得路上打起来,吵得人心烦。”
月无辉一言既出,被他用瓜子壳暗算的人都是心里一松。
齐音忽然道:“我的黑剑是否也能血祭?”
月无辉道:“不是你的剑,你的血能有什么用?”
齐音又是一番惊诧,道:“可我能拿起它,而别人不能。”
月无辉道:“你能拿,是因为剑的主人让你拿。”
齐音道:“剑的主人?他为何让我拿剑?”
月无辉道:“不知道,你得问剑的主人才行。”
齐音问道:“你知道他是谁?”
月无辉点点头,道:“自然知道,可是,他既然不想让你知道,我为何要多管闲事?”
齐音道:“我愿付出相应的代价。”
月无辉道:“哦?你愿意把身上那块玉狼让给我吗?”
小狼玉饰是齐家的传承信物,齐音自然不可能轻易让出,正色道:“除此一物,其他什么东西都可以!”
月无辉道:“巧了,我也是除此一物别的什么都不要。”
齐音沉默了,那边林铭已经等不及要离开了,冲月无辉道:“放了我表妹。”
月无辉道:“如你所愿。”说完,伸手抚上夏萍雪白的脖颈,轻轻一捏,夏萍立即昏死过去。
林铭眼睛都快瞪破了,怒道:“你找死!”
月无辉淡淡道:“不如此她肯跟你走么?”
乔括手快拉住林铭道:“久留必生变,先回家里再说。”招呼上其余人,齐音抱上夏萍,一行人朝着月无辉所说的西边扬长而去。
待齐音一行六人走远,田回三也道了声“告辞”就带着田回七一同远去。
转眼间此地只剩下月无辉、苍平和吕风岗三人。
苍平问道:“你让我们先走?你不走么?”
月无辉道:“你以为刚才给你们看火结冰的把戏很轻松么?我现在脱力了,站不起来。”
苍平道:“你说出来不怕我们对你不利吗?”
吕风岗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对啊!趁他动不了,咱弄死他。”
月无辉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吕风岗顿时软了下来,道:“说着玩,我说着玩。”
月无辉没搭理他,向苍平道:“你留下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个吧?”
苍平道:“我还以为没什么是你‘猜’不出来的呢?”其中“猜”字咬得极重。
月无辉把一个小瓷瓶扔给苍平,道:“拿去吧,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
苍平接了瓶子,道:“多谢。”说完,脚下黄沙涌动,遁土而去。
吕风岗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说过要弄死乞丐来着,现在正是杀人灭口的大好时机,当即跳起来,喝道:“你背后有蛇!”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身法都快赶上乔括了。
二
待人走尽,月无辉站起身来,哪有半分脱力的样子?
月无辉拿起齐音没动过的酒坛,望着齐音六人离去的方向,拍开封泥,举酒对天,天上有月,月明,月亦无辉。
“或许有许多事情你已忘却,但你始终还是你,也只有你还记得,月,已无辉。”
三
遥远之处,睡梦中的夏萍好像要醒了,正抬手要揉眼睛,可她抬手的一瞬,齐音的黑剑忽然抖了一下。
齐音运起全身功力把夏萍猛力一扔,而后向后掠去,变化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得齐音落地,一角青色袖角飘飘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