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呲呲!”
密密匝匝的火花爆裂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裹在夜幕中的每一栋高楼之巅都在绽放着四射的电火花,在狂风中摇晃着,被电火花烧得通红的避雷针像指挥棒一般,将这场静电风暴推向了最高潮。但陈飞宇知道,这仅仅是整个乐章的前奏。
突然!空气中的自由电子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水泥森林树冠上的火花秀戛然而止。但就在夜幕将要再次笼罩整个世界之时,南方的天际线上,一团金色的光晕正在迅速升起。
升到半空才看清,那竟是无数条冷冷的金色闪电,却没有雷声。从地平线划过整个天空,到另一边的地平线。给万物都勾勒上一层璀璨的金边,圣洁又妩媚。
而天空已经不再是一片黑暗,每个波长都足以杀死任何生物的射线,将天穹染成了淡淡的幽蓝色。那种由云层,而不是天穹本身发出的淡蓝色,让陈飞宇双腿一阵酥软,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他赶紧扶着栏杆才保持住了站姿。
紧紧簇拥在一起的浓云,复杂的轮廓清晰可见,就像蓝色的泡沫遮天蔽日地铺在天空中。蓝光很快变得刺眼,云层变得半透明起来。云朵之间的界线被淹没在了光线之中,如同宇宙中有一盏巨大的蓝光射灯,正用光柱将地球笼罩。
就在世界快要融化在不可直视的蓝光之中时,星星点点的赤色亮斑,像芥癣一样在蓝色的天空中蔓延。那亮斑从最开始的一个小点迅速变成了一条弯曲的线条,然后如闪电般在分叉中四处游荡。
但和闪电的转瞬即逝不同,那些金色的闪电路径不仅不会褪色,反而会持续变亮,并继续持续扩散。亮斑越来越多,不消失的赤色分叉闪电也越来越多,很快就把目力所及之处全部布满。此时的天空,看上去就像一面被重锤敲击过后,龟裂钢化玻璃。
大气层在做着垂死的挣扎,但这个庇佑了地球生命数十亿年的守护神,此时已经像冰雹中的窗户纸一般脆弱了。天,真的要塌了!
12月22日,南回归线齐平黄道面。第一道光柱理所当然地从直射点突破了浓云,在里约热内卢的上空落到了地面上。那光线看上去就是一束久违的明媚阳光,但就如人类狭窄的目光一样,在可见光波段之外,才隐藏着真正的杀手。
基督像身上厚重的冰衣,在几秒钟之内就变成了升腾的蒸汽。水汽散射出的彩虹交织在基督像的四周,好似圣灵在圣光的伴随下降临凡间。但他带来的却不是福音,而是可怖的启示录!
天罚的光柱随着木星的自转扫过上帝之城,层层叠叠的楼宇间立刻腾起了冲天的烟尘,玻璃碎裂和汽车轮胎爆炸的声音不绝于耳,住宅和工业厂区上的合金防护板被烧得通红。冰封了十余载的城市,瞬间就被煮沸了,上帝之城顷刻间化为地狱熔炉。
光柱掠过之处的臭氧层在几秒钟之内就被破坏殆尽,大气层在强烈的电离效应下分崩离析,云朵就像搅拌机里的蛋黄一般四下奔腾。
暴露在强光下的生物,在几分钟之内就会出现严重的灼伤。即使他们有幸逃到阴影中,高能射线也已经将他们细胞内的DNA搅得稀碎,等待它们的只有活生生地看着自己腐烂!
更多的光柱随机性地在世界各地接踵而至,阳光又开始照耀大地,但这次他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烧灼。空中的残云泛着岩浆般的殷红光泽,如热锅里的猪油一般迅速消失。黑洞洞的宇宙空间,直接出现在了光柱的四周。
亚马孙光秃秃的森林在顷刻间就枯萎干瘪,凋零的树木成了绝佳的燃料,张牙舞爪的烈焰把濒临灭绝的树木提前送上了绞刑架。大江大河在蒸腾的水汽中疯狂地冒着气泡,小湖支流在光柱掠过的瞬间沸腾,光柱下的世界在水气蒸腾中无情地燃烧着。
巨大的冰川像垮掉的乐高积木一样坠向大海,溅起的巨浪还在半空中就被强光撕成了碎片,扔进了无尽的虚空中。
高耸的冰雪山脉争先恐后地褪去了银装,露出了黝黑的石头,如一颗颗巨大的獠牙矗立在烧焦的大地上。被冰盖死死压住的大洋,用狂暴的漩涡将数十米的冰块撕碎,掀起的海啸,排山倒海地向着海岸线奔去。
相比地表冰与火交织的惨烈,隐蔽在地月背面以及高轨道上的空间飞行器几乎毫发无伤,但置身其中的航天员和太空军战士们却心如刀绞。
他们只能捏着拳头,眼巴巴地看着月岩长城像燃烧的纸片一样崩坏溃散,看着乌黑的大气层被大大小小的光柱戳得百孔千疮,看着光柱如烈焰与死亡的剃刀漫无目的地在地表划开一道道腥红的伤口。
呼啸的劲风掠过故宫广场,陈飞宇下意识地裹紧了外衣,却发现这风中竟然带着燥热的余温。
他抬头看去,高楼之上死死压了十几年的浓云,竟然褪去了几分。厚重的云层似乎也变得轻快了起来,云间散逸微微泛着的蓝光,在云层的翻滚中渐渐变成了晚霞一般的赤红色。
“轰隆隆!”
阵阵干裂的雷声,如窒息昏迷的城市巨人苏醒时的呛咳一般回荡在楼宇间,震得高楼上张开的防护板哗哗作响。这雷声和以前那种云后的高空闷雷完全不同,感觉仿佛就在身后炸响,银色的闪电不停地抽打着正在奔逃的云层。
陈飞宇正欲抬手看时间,空中就哗啦啦地下起了倾盆大雨。他摊开手掌感受着还有余温的雨滴,心头百感交集。自从这个世界被冰片和尘埃包裹之后,他已经记不起上一次下雨是什么时候了。
在这温热的畅雨中愣了片刻,陈飞宇警觉地打了个冷噤。他用双手抹去了面颊上的水滴,又看了看时间,但电子腕表已经在静电风暴中烧毁了。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总理,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五十分,我的是机械表,时间很准。”
陈飞宇这才发现,他的安保小队一直都默默守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他会心一笑,但还来不及道谢,面色又恢复了严肃:
“照射已经结束了,我们赶紧回指挥中心去!”
此时的指挥中心繁忙异常,敲击设备的噼啪声,焦急的呼叫声,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议员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挤满了宽大的指挥中心大厅。陈飞宇扫眼一看议员们的全息影像,发现好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他心中一阵焦急,对着工作人员忙碌的背影喊了一声:
“损失情况怎么样?”
朱民易从人群中第一个钻了出来:
“应急通讯正在恢复,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几个南美的城市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月岩长城虽然被透成了筛子,但还是为我们挡下了至少80%的照射能量。
而且穿透点主要集中在大西洋、太平洋,还有南美这些人口稀少的区域,直接损失应该不会太惊人。但能量束引起的连锁灾害反应,就不好预测了。”
这时,周成也凑了过来,他眼中翻滚着克制的喜悦:
“刚刚确认了,卡门线以上没有遭到任何损失,连最老旧的一批星港都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陈飞宇咬着下唇微微点了点头。
周成又凑近了几分,压着声音低语道:
“你曾经说过,地球是人类的摇篮,但我们不可能永远生活在摇篮中。我以前还没当回事,现在看来,也许这个时候真的已经到来了。”
正在这时,夏岚的全息影像出现在了指挥中心里。虽然她还没有开口,但陈飞宇已经从她紧锁的眉头和晃动的眼珠里读出了可怕的信息。